第30頁
趙彥丞扭頭看她。
魏煙立刻擺出正襟危坐的模樣,認真點了點頭。
英語老師離開,語文老師準備的空檔,趙彥丞低頭問她:「平時經常在家裡聽見你背英語單詞,怎麼反而英語成績不好?」
趙彥丞說話聲音低沉,又突然離她離得近,魏煙臉漲得通紅,有些羞恥地說:「就是因為不好,所以才讀的嘛。」
「嗯。」趙彥丞沉沉應了一聲,略一思索,說:「以後來我書房讀。」
魏煙:「……」
家長會最後一環節,就是班主任同家長單獨談話,學生迴避。
魏煙不得不離開辦公室,回到教室里繼續做題。
她做題速度變得很慢,時不時就忍不住停下來想,老吳會跟趙彥丞說什麼呢?
辦公室里,老吳給趙彥丞倒了茶。
趙彥丞說:「吳老師有話直說。」
老吳說:「其實每年學校都會有成績非常優秀的好苗子,但是這些孩子最好高考成績可能反而不是最好的。因為高考不僅在考察學生的知識儲備,也在檢測學生的心理素質、抗壓能力和臨場反應。」
趙彥丞端起茶盞,放在鼻前輕嗅,說:「吳老師的意思是?」
老吳說:「魏煙這個孩子吧,她的學習成績是完全不用擔心的,我也非常欣賞,這一屆已經是把她衝著狀元培養。但是她的心理壓力,有點太大了。」
趙彥丞眉峰微蹙,將茶盞重新擱下。
老吳繼續說:「我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心理醫生,所以我不能對魏煙現在的狀態下任何決斷。但是我當了將近三十年的老師,二十多年的班主任,我見過的學生太多了,如果我的學生狀態不對勁,我是能感覺出來的。我感覺魏煙她現在的狀態,已經非常危險了。
趙彥丞身體陷坐在沙發里,半垂眼皮,十指相抵,安靜地聽著老吳的分析。
「何總助來這裡辦她入學手續的時,並沒有特別提她家裡的事,我也沒留心,只以為她是趙董的親戚朋友。後來收集學生信息表的時候,才知道她母親剛去世,經歷了這種變故,誰都會被壓垮,可她甚至不肯表現出異樣來。」
「她在學校也不太喜歡與人交際,基本上將自己完全封閉了起來。就算是水泥鋼筋,長時間被重物壓著,也是要變形的。這種巨大的壓力如果一直不被釋放,一直積壓在心裡,遲早是會出問題。就算高考不受影響,也怕是以後人生會受影響……」
趙彥丞說:「吳老師您有什麼建議?」
老吳說:「多管用的建議我也說不上來,但我的經驗是,家長可以帶著孩子多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跟她好好談一談,首先要讓她願意將負面情緒發泄出來,而不是一直壓抑著,這樣後面才好辦……」
趙彥丞從辦公室出來,走到了教室門外。
魏煙正在教室里等他,她還在寫題,烏黑的長髮披在瘦削柔軟的肩上,當她全神貫注的時候,她的周身會散發一種寧靜的氣息,像一朵悄然綻放的睡蓮。
他回想魏煙來到家中後的狀態。
安靜,乖巧,不給他惹事,不給他添麻煩。他曾經覺得很受用很省事,但這是一個剛經歷了家庭變故的青春期小女孩兒的正常狀態麼?
他忽然意識到魏煙身上那個最不對勁的地方。
他至今都沒有看到過魏煙表現出悲傷。
他的思緒有些亂,手在口袋裡摸到了煙盒,指尖按壓在煙盒的邊緣,卻沒拿出來。
他毫無頭緒要怎麼做能讓魏煙打開心扉。
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個不願將負面情緒表現出來的人。
張鳳麗去世,他沒有掉一滴眼淚。
那時趙國忠剛痛失終身所愛,阿斐年紀太小,當身邊所有人都在失聲痛哭的時候,有一個人就不能哭,那個人必須挺直腰杆,然後帶領著其他人將淤泥一般的現實生活繼續過下去。
所以這滴眼淚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掉下來。
沒有人能讓他開口說自己的情緒,他又如何能讓魏煙開口?
或許是心靈感應,趙彥丞沉默地凝望著,而魏煙突然抬頭看了過來。
當她望見他時,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立刻從焦點的位置明亮起來,然後那點光亮由瞳孔擴散開,瀰漫至整雙眼眸。
「哥。」她有些歡喜,又怯生生地叫他。
「走吧。」他朝她走去,拍了拍她的肩,說:「家長會開完了,回家。」
魏煙跟著趙彥丞上了車,一路上,那股歡愉的心情還沒消退。她變得很想說話,嘴巴不停地嘰嘰喳喳地說一些沒營養的廢話。
「吳老師說什麼了?」
「他有告我狀嗎?」
「他有說我現在的成績能考上W大麼?」
「哥,你也是W大畢業的吧?」
趙彥丞將車內的溫度調高了一度,又傾身過來幫她系好安全帶。
他的手臂從她前方掠過,帶來一股暖意。
魏煙偏開頭,趙彥丞的臉龐就在她的眼前。他的頭頂亮著一盞小燈,橘黃的光線勾勒著他直挺的鼻樑,在眼瞼的地方投下一橢圓形的陰影。
她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她發現雖然無論她說什麼,趙彥丞都側耳聽,偶爾還會笑一笑,但他一直在走神。
她又開始侷促地摳著指甲,她是不是話太多了?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