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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還是能的,只要其中有人魄力十足地表示:此事由我安排,也由我承擔所有責任。
降谷零知道,不會有這個人,自己等不到結果,被安置在公安秘密地下基地安全屋中的hiro,也等不到。
松本清長對於闖入自己辦公室的金髮下屬並無任何意外,他揮手讓因為沒攔住人而惴惴不安的秘書出去,一邊在手頭文件上簽名,一邊讓降谷零關好門窗。
只是兩天多不見,這個年輕人就從堅毅決絕變得憤怒憔悴。
如此豐沛的情感……年輕啊。松本管理官略有些不合時宜地回憶起了當年。
他輕咳兩聲:「我已經讓秘書封鎖辦公室,你可以開始匯報了,降谷。」
「聯合工作組警視廳方面到底在猶豫什麼!」降谷零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能遏制滿腔怒火和不滿,「我要一個答覆!」
年輕人會成長的,何況是這樣優秀的年輕人。
只要前輩的一點提點。
「降谷君,你想要什麼答覆?」
「我不是在邀功或者訴苦,但是,潛伏中的臥底每時每刻都是冒著生命危險在工作!」降谷零因熬夜和憤怒雙目通紅,「可是警視廳的官員們卻在這個緊急時刻不緊不慢地開會、討論,或者說,扯皮,推諉!」
「被耽誤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加諸伏景光和其他臥底的危險!也在增大後續工作的難度!」
「一線的警員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果然,跟自己當年一模一樣啊。所以是每一個前途無可限量的警員,都得走過這一步麼?
當年前輩是怎麼說的……
「所以,你是覺得自己一點都沒做錯麼?」松本清長反問,「我不是說整個臥底工作中,而是說從確認與格瓦斯關係曖昧的男人是諸伏高明開始——到現在。」
降谷零一愣,他已經……
「諸伏景光大義滅親,你自己的反應已經足夠迅速和果決,從我這裡獲取足夠的支持後,對諸伏高明的調查也幾近吹毛求疵,雖然短時間內難以獲知他刻意隱藏的信息,但迅速從一位當年的東都大學法學院第一名、飽經歷練的資深警察口中,問出這麼多情報,你已經做到了自己的極限。」
「你是這樣想的。」
自己當年也對前輩露出了這樣不服氣的表情麼?難怪當時他都笑了出來。
考慮到這次遇險的是這孩子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松本清長沒有笑:
「前幾天,同樣是這個位置,你承諾『不會放過可疑之處,不會冤枉無辜之人』,或許前半句你已經做到了自己的極限,但顯然後半句沒有。」
「不必爭辯,」松本清長舉手制止了下屬的話,「我知道你想說諸伏高明,但這恰恰就是問題所在,你承諾和執行過程中,都只考慮了諸伏高明。」
降谷零眼中的急切化為疑惑,再驟然轉為難以置信。
「椿柚李,你沒有把她當成可能被冤枉的無辜之人。」松本清長不急不緩地說著,「我給你的批覆,是調查椿柚李的關係人諸伏高明。作為組織二代成員,椿柚李確有可能如諸伏高明所說,處於組織的控制中,被迫為組織服務,但你從未想過這一點,甚至在諸伏高明反覆強調這一點時,依舊拒絕相信。」
「你的判斷被情感綁架,預設了立場和結果,無論諸伏高明交代什麼,你都只會得到自己心中的答案。這不是調查的本意。」
「以上是你犯的第一個錯誤。」等小年輕消化了一會兒,松本清長繼續說,「接下來說你犯的第二個錯誤。」
「你太天真了。」
果不其然,金髮青年瞬間露出了可怕的表情,松本清長再次忍住笑意。
「你以為所謂的管理官、警視、警視正是什麼?」他攤了攤手,「就是像我這樣,一年絕大多數時間都朝九晚五地打卡上下班,不是坐在辦公室里處理文件,就是在會議室里開會,鮮血、槍戰、犧牲,當然,我們都經歷過,比你們這些小年輕多得多,但是——」
「太遙遠了。」
「那些一線的工作和危險,都離我們這些高級官員太遙遠了,」松本清長冷靜地說著傳出去足以毀掉自己仕途的話,「降谷,你竟然把自己和戰友的生命寄托在我們這些不用上戰場的官僚手上?太天真了,簡直稱得上幼稚。」
「哦,理論上,是你們在前線拼殺,我們在後方提供保護和支持,你是想說這個嗎?」
「那還真是抱歉,這裡是東瀛,不是伊甸園或者永無島,沒有那麼多理想化的東西。本次事件,你想的是諸伏景光和自己的生命安全,我們想的是爭取椿柚李這一步棋的收益率如何、爭取失敗是否將導致更大的損失、損失兩位臥底的代價是否可以承受……沒錯,討論和衡量這些在你看來冷血無比的東西就是高級官員的工作。」
「你們臥底警員做錯一個決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場,我們頂多丟掉官位,代價如此懸殊的情況下,你竟然指望我們會像你們一樣積極乃至迫切地工作?」
「不可能的。」
「或許會有那麼一些急你所急的好領導,但是,你賭得起嗎?」
「搞清楚你想要的是什麼!」松本清長起身,目光咄咄逼人,「帶著目的去工作,把能導向你想要結果的報告呈遞給官員,逼使他們做出你想要的決定!逼他們提供資源、為你服務、成為你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