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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洲躺在改裝椅上看他,「讓你在餐廳等,幹嘛非跟著我跑到這兒來吃?你還怪粘人的。」

  虞曉充耳不聞,又挖了一大口巧克力味的冰激凌球,微眯起眼認真享受。自得其樂的樣子看得人心裡痒痒。

  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夏洲心想。這小東西好像對他有點興趣,又好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很會弔人胃口嘛。

  植入義體到了關鍵步驟,他不能分心,暫時把眼睛閉上。

  義體師卸下了舊胸甲,為他換上新的。高科技與血肉融為一體,迸發的雷射讓虞曉放下冰激凌,不由自主地看過來。

  他的身體有超過一半的面積都是機械,沒有貼仿生皮膚,躺在改裝椅上像個機器人。一張臉還是人類的面孔,其實很顯小,不像周夜聲那樣鮮明到有壓迫感的線條輪廓。如果收起富二代天生落拓不羈的氣質,是很乖巧的那種長相。

  可再睜開眼睛時,瞳孔中划過幽藍電光,流露出的狂熱與秀氣的臉對比反差強烈。

  電子運轉的嘯鳴聲在他的骨骼間流通。虞曉想,他是捕食者。

  「這是最後一件了。」

  義體師嚴肅地提醒他,「你的改裝強度已經到了百分之六十九,太逼近人類身體能承受的極限。在接下來的至少兩年裡,我一顆螺絲釘都不會再給你打。」

  「別這麼說嘛,科技是會進步的。人類極限還不知道會在哪裡呢。」夏洲起身握了握拳,活動四肢,感到煥然一新的充沛力量,「至少這還不是我的極限。」

  龍生龍鳳生鳳,長得再乖,骨子裡跟他老爹一樣都是嗜血的怪物。義體師說,「你又要去格鬥場?別嫌囉嗦,帶上抑制劑。」

  「知道。」夏洲說。

  機械與肉/體無法完全兼容,義體植入過多會引發精神錯亂,暴走的下場是變成毫無理智只知道追逐殺/戮的瘋子。

  不同個體間的兼容度差異很大。他的身體天生就比別人更能接受義體改造,副作用很少,就像是為此而生。所以用起來更肆無忌憚。

  看他帶著朋友揚長而去,義體師無不憂慮地嘆氣。

  再次坐上超跑,虞曉以為是回學校,然而浮空車升入軌道一路疾馳,最終降落在郊外密林中的格鬥場。

  這裡是高新區和舊城區分界的延伸線。傍晚時分,陰雨連綿,臨海的山林里氤氳著潮濕的鹹味。

  虞曉拎著水母下車,有專人在停車場等候,為他撐開了一把內面發光的電子雨傘。

  「給我。」夏洲想接過水母,但他不願意給,於是從旁邊的人手裡接過了雨傘,遮在他頭頂。

  水母自己在車裡有些不安,要被海洋的王親自拎著才能得到安撫。虞曉微微頷首,踩在通向格鬥場的紅毯上穩步行走,任由服侍,一副本該如此的態度。走得慢,所以顯得格外氣定神閒。

  格鬥場派來接應的專員若非早就熟悉夏氏繼承人的臉,恐怕會以為這位才是正主。

  夏洲笑著逗他,「你是哪裡來的小少爺啊。」

  只是低調的王罷了。

  虞曉望向格鬥場的入口。那裡被山林掩映,做成洞穴的模樣,卻又為迎接貴賓大張旗鼓地鋪上了紅毯,尤其在這樣的陰風冷雨里,有陰森詭異的違和感。

  但他能感知到水母不安的原因。距離很久的地方——就在入口深處的地下,聚集著一大團躁亂的精神力量,魚龍混雜,焦灼地波動著。

  這裡是血腥的遊樂場,暴力的天堂。

  仿照古老的羅馬鬥獸場,內場有三層看台,觀眾席在山坡上層層升起,三百六十度環繞。最低處的圓形中央表演區正有一隊衣著暴露的年輕男女勁歌熱舞,為接下來的決鬥調動情緒。

  歡呼聲爆滿,三層看台座無虛席,是鮮明的階級劃分。最上面一層座位給普通的富人,中間一層安排給有身份的權貴政要。格鬥場專員恭敬地帶領夏洲一直往下走,帶他到最下層,最接近表演區的貴賓座位。

  「待會兒你就在這看著,實在害怕就把眼睛捂起來。」

  他把虞曉按在自己私人專屬的沙發椅上,漫不經心地脫掉風衣,搭在椅背俯身耳語,「最好還是看著,看看我是怎麼贏的。」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夏洲又低聲說了兩句,就離開觀眾席去後台熱身。

  虞曉歪了下腦袋,把水母放在服侍者拿來的大碗裡。手指撩動水花,撫摸它微微發抖的傘蓋。

  水母還是害怕,觸鬚收縮著緊緊纏繞他的手指,尋求庇佑。

  他倒還很放鬆,周圍混沌的精神體全部加起來,也就夠打倒一隻小章魚。

  他意識到自己被邀請來觀看一場特殊的演出。或者說是比賽。

  格鬥場是會員制,每周開放一次。會員可以選擇觀看奴隸廝殺,下注作賭,也可以親身上陣體驗獵殺的快/感。夏洲顯然屬於後者。

  從十八歲第一次來,他已經當了三年的擂台記錄保持者。格鬥場裡所有是人或非人的選手,沒有一個能在這裡贏過他。

  贏則生,輸則死。賭命,是地下格鬥場的規則。

  看台上充斥著狂熱的吶喊,在夏洲現身表演區時攀上了新的高峰。虞曉不自覺地摸了下耳朵,見他朝著看台拋了個飛吻。

  在他所站位置的另一端,堅固的合金閘門忽然向上打開了。

  吼聲震天,一隻成年棕熊呼吸間便已衝到了他面前,高高揚起的熊掌足以在下個呼吸結束前將他拍出腦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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