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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明白到底要如何離別。

  當初,我的父親沒有和我們任何人講過任何一個字,只是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清晨出了門,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

  在我的記憶里,沒有離別的概念。

  所以我沒有和稻荷神告過別。

  我告訴他我要結婚了,之後不會再來。

  我看見他眼睛裡的光略微黯淡。

  我問他,我走了之後你會孤單嗎?

  他大抵不會孤單,他在人聲鼎沸的最中央,他永遠不會寂寞。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傷心。

  也許是因為我的結婚對象不是好人?

  也許吧。

  右大臣的公子,是個紈絝子弟,平日裡總在尋花問柳,情人遍及京城乃至周邊各屬地,是有名的浪子。

  我一直在想,我虔誠地信奉著那位神明,他這一次會不會聽到我的祈求,帶我逃離這場聯姻,帶我去自由之地。

  哪怕到了成婚的當夜,我還在期待著。

  但是什麼也沒有。

  我早知道,他是神,他沒有恨,沒有情感。

  他受到神社的牽引,甚至都不能踏出鳥居半步。

  他若是和人類一樣有愛恨情仇、喜怒哀樂,恐怕也會因這籠中鳥一般日復一日的日常而感到痛苦折磨。

  我雖都明白,可對他只有怨懟。

  為什麼我虔誠地信仰他,他卻不能拯救我於這身不由己的現實。

  婚後我與丈夫不和,愈是受了委屈,就愈是閉門焚香,向神明訴說。久而久之,我的丈夫認為我心中另有其人,對我拳腳相加,惡劣到極致。

  每每夜深人靜,我都在暗自喚稻荷神的名字。

  晴塵、晴塵,你要救救我。

  我就這樣拼命地許願,反覆地許願,最終卻沒能獲得自由。

  我死了。

  死了之後,我的怨恨才徹底爆發。

  我用延長地獄刑罰時間作為代價,向伊邪那美借了額外的三天,讓自己的靈魂繼續飄蕩在世界上。

  我每日都在右大臣家報復,發泄完怒火,我就會拖動我那已經死了的身體,來到伏見稻荷大社前,遠遠地望著它的鳥居。

  我想見晴塵。

  但我這副模樣,只會玷污了神明高貴的眼睛。

  如此重複了三日,直到那天,我遇見了一個人。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至今記得她的臉。

  是個臉蛋圓圓的,可愛的女孩子。

  她從黑夜裡出現,問我為何不去見他。

  她說,是你想要見的人,就去見。

  於是,我鼓起了勇氣,出現在了晴塵的面前。

  每一日每一日,我都忍受著劇痛操縱屍體來到這裡,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但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痛苦。

  他說,很痛吧?

  是啊,怎麼不痛呢?

  死去的人體沉重不堪,僵硬異常。因為已經是死物,只能憑藉念力撐起,每走一步,都如同被敲碎了全身的骨頭,削去了所有的血肉。

  我的委屈、悲傷和不甘,在被他看穿的瞬間,一齊翻滾上來,占領了我的意識。

  我化作了怨靈,瘋狂地質問他,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不帶我走。

  我明白,他無法回答我。

  他有職責在身,從誕生之日起,就註定是為了信眾而存在。

  可我還是好怨恨他,好怨恨他。

  ……謝謝你的紙巾。

  京城中的陰陽師們商議好了消滅我的方法,但在束縛我的當日,比叡山的土地神將我帶離法場,送我到了晴塵面前。

  他釋放了自身的靈力安撫我的靈魂,保全了我的魂魄。

  最終他還是救了我。

  ……

  我出生之後,總是會零零碎碎地夢見那些場景。

  隨著年歲的增長,夢見的細節也越來越多。這些場景拼湊起來,就是我說的故事。

  為了尋找真相,我無數次回到了伏見稻荷大社。

  那裡已經變了樣子,與我記憶里的神社全然不同了。

  我又想,我與曾經的我,中間隔了一千一百多年,豈止是伏見稻荷大社,整個京都都天翻地覆。

  我不死心地在京都四處尋訪,企圖發現一點痕跡。

  某一天在比叡山,我遇見了一個身披僧袍的男人。

  他皮膚很黑,身材魁梧,說起話來十分豪放,很是爽快。

  和我記憶里的比叡山土地神十分相像。

  他告訴我,舊時代的伏見稻荷大社在應仁之亂當中被燒毀,神器也遭到了破壞。此種情景下,稻荷大明神被迫離開了京都,去往了一個叫做「之江」的神社。

  據他所說,之江位於東京舊時的副都心。

  於是,我馬不停蹄地飛了回來。

  我多方調查,得知在幾百年前,城市有一處地方,的確叫之江,後來曾改名青之原。再後來,被隔壁的區合併了進去,連自己的名字也沒有了。

  對了,這一塊地方,和S大的主校區只隔了一條路。

  我便去了S大附近尋找。

  然而,人人都說S大附近並沒有一座叫之江的神社。

  連住在附近的老人,也是這麼說的。

  只是因為我暫時沒能找到之江的具體位置,我父母就認為我在胡言亂語。

  是胡言亂語嗎?(笑)

  我不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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