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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昕在魏京嵐的反問中失了聲。
是啊,怎樣算好呢?
曾經她以為,她們各取所需就挺好,她給魏京嵐提供經濟支撐,魏京嵐幫她維持創作靈感。
後來她得知魏京嵐也有通感症,意識淺薄的她並沒有深入去了解,便自以為是地認為魏京嵐同她一樣,也是通過這樣不能與外人道的方式汲取靈感。
那時候的她好像找到了世界上另一個可以依託的病友,甚至自信即便她們沒有感情,魏京嵐也因病症而離不開她。
這樣的平衡在她看來就很好,穩固又輕鬆。
可她錯得離譜。
如今一個人自食惡果,靈感沒有因分開而被束縛,可那個她隨時可以依靠的人,卻被她弄丟。
正常又空虛的生活將她填滿,她的悲喜只是自己的獨角戲,與她人無關。
當曾經嚮往的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遲昕才清晰地知道,這並不是她以為的“好”。
被做成標本的蝴蝶,永遠停留在展翅的絢麗瞬間,但它的“生”早已不在,甚至不如一隻因斷翅而摔在草叢中的飛蛾自在。
虧她曾無數次偷偷許願,希望能有人不畏她是個有通感的病人,理解她自信背後的自卑,容得下她色厲內荏的脆弱。
但是當她的神明來到她身邊,她卻用她的防備和滿身的尖刺將那人一次次驅趕出境。
是她的自私、偏激和任性,將屬於她的那份感情放逐。
她的神明不屑於再看她一眼,她也無需伸出畏縮的觸角,在感情中去做嘗試。
短短几個月,她們都已各歸各位。
她竟不能再發自內心地稱一句“她過得很好”。
那魏京嵐呢?她可不可以幻想,魏京嵐在離開她之後,也有過迷茫?
哪怕只有剎那,都能令她重燃再靠近魏京嵐一點點的勇氣。
她不想做魏京嵐離開後甚至可以歡慶一番的“苦海”。那對兩個人都只剩無以彌補的遺憾。
晃神間,又有不識趣的越過遲昕,走到魏京嵐身邊寒暄。
魏京嵐並未起身,只稍稍坐直。她換了一條腿翹著,接過來人躬身遞出的酒杯一飲而盡,期間對方沖她在念叨些什麼,她一個字都沒聽清。
那亂竄的猶如颶風風眼的形狀更是刺得她眼睛生疼。
胃部的翻攪帶著痙攣性的的抽痛,加重了魏京嵐竭力克制的暈眩感。
等那愈發模糊不清的人形走遠後,魏京嵐才將酒杯擱置在一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她重新閉上眼,眉宇間閒人勿擾的表情任何人都能看出來,卻抵不住有厚臉皮的。
遲昕眼瞧著又有人要湊過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擔憂,她鼓起勇氣喊她:“魏京嵐。”
她的聲音不小,又具備身為歌手的穿透力,尚可勸退一些觀望的人。
畢竟也沒幾個人敢這樣直呼魏京嵐的全名。
然而別人怎麼想,遲昕已經沒有精力深思,她伸出手,言語間儘是商量的語氣:“跟我走好不好?”
魏京嵐的情況不能再留在這裡了,那咬緊的牙關和清晰可見的脈搏都暗示著她已經到達極限,只是她不吭聲也沒人敢來帶她走。
她站得太高了,起點就是別人一輩子望塵莫及的金字塔尖,如今又創立了時尚圈炙手可熱的頂奢品牌,除了勢均力敵的幾位,沒人敢來觸她的霉頭。
同樣,也沒幾個人真正關心她的冷暖。
仿佛她天生強大,卓爾不群,清逸斐然,有昭昭之明。
遲昕甚至有些埋怨之前那位挽著魏京嵐的女伴,如果真得魏京嵐如此親近信賴,甚至是能讓魏京嵐在爾虞我詐的商業會晤之中獲取些許放鬆的人,為什麼說走就走,就放魏京嵐一個人在這裡呢?
魏京嵐似乎對她的話沒什麼反應,只輕輕抬眼,眸色氤氳地將她望著。
她許久沒有這樣看過她,遲昕只覺耳邊琴簫驟停,心鼓咚咚咚地敲個震天響。
她不曉得魏京嵐現在醉到什麼程度,有沒有認出她,如果認出了……還會不會跟她走。
“嵐嵐……”遲昕又將語氣放輕了一些,帶著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渴求:“隨我走,行嗎?”
魏京嵐眸底的墨色搖盪了一下,卻在遲昕以為她會被拒絕的時候收起腿,撐著沙發站起來。
遲昕驚訝於她的配合,受寵若驚的同時也存了魏京嵐醉得狠並未認出她來的疑慮。
“不是讓我跟你走嗎?”魏京嵐習慣性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淡淡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