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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鐘後，顏倦穿著一身藍色睡衣從浴室里走出來，肩膀上搭了條毛巾，隨意擦了擦濕漉漉的黑髮，走進自己的臥室。
現在已經過了十點半，他沒有複習的習慣，於是關了檯燈，又把正在充電的手機數據線拔掉，打算上床睡覺。
習慣性打開手機看了看，屏幕上顯示有幾條好友消息。
點進去，一條是許慕遲發來的，約他明天考完一起出去玩。
而另外兩條……是之前那個，七班的奇怪女生。
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顏倦點開她的聊天框。
她在問他一道數學題。
一道很簡單的數學題。
從小到大的良好家教讓他有點猶豫，要不要重新打開檯燈去幫她解題。
正想著，他視線一瞥，卻眼尖地看到，她發過來的照片裡，數學書下面似乎壓著一個練習本。
這個練習本是天藍色的，右上方折起一個小角，上面還有一滴暈染開來的黑色墨水。
顏倦記得很清楚，這滴墨水，是趙熠然回過頭，一邊跟自己說話一邊給鋼筆換墨汁的時候，不小心滴上去的。
睡意瞬間退去幾分，他神色里有那麼一瞬間的疑惑，然後，手指往上翻了翻，去看這段時間以來跟她的聊天記錄。
【愛爬樹的魚：顏倦，我今天上操的時候看見你了，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你記得要多穿一點啊。】
【愛爬樹的魚：顏倦，我最近特別喜歡陳奕迅的歌，你有什麼推薦嗎？】
【愛爬樹的魚：顏倦，你知道嗎，銀樺附近新開了一家奶茶店，他家的紅豆奶茶特別好喝，你有空可以去試試，不喜歡太甜的話，記得跟店員說一聲要少糖的：）】
【愛爬樹的魚：顏倦，我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啊，一眨眼就到期末了，感覺自己一點進步都沒有，時間都被浪費掉了。好羨慕你啊。】
……
一直以來，主動靠近他的女生有很多，顏倦不清楚她們的少女心事，也懶得去深思，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原來就活得比其他同齡人艱難，根本無暇考慮其他。
可是……
如果是於渺渺的話。
也許有哪裡是不一樣的。
顏倦說不上來她和其他女生相比好在哪裡，卻羨慕她活得簡單真實。
他認識她的第一天，她不小心摔倒在樓梯口，然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原本以為，她會因為面子而假裝若無其事，跟他說沒關係。
可是她沒有。
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永遠天真，永遠純粹。
在她的眼裡，大概天空永遠是粉紅色，雲朵軟得像棉花糖，連撲面而來的風都是甜的。
那天暮色殘陽，她站在分岔路口說，雖然別人都覺得他高傲冷漠，不近人情，可是她認為，他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顏倦不知道自己哪裡好，卻偶爾可以從她的笑容里得到慰藉。
畢竟人生艱難，活著不易。
沉默了很久，直到手機屏幕瑩藍色的光暗下去，透過漆黑屏幕，他看到自己一張輪廓模糊的臉。
漆黑眼瞳里，神色莫名。
下床打開檯燈，他隨便從筆記本里撕下一張白紙，仔仔細細寫上解題過程，怕她看不懂，連中間約分的細節都沒有省略。
寫完之後，拍了張照給她發過去。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騙自己，卻也沒有質問，沒有拆穿。
夜色融融，漆黑天空濃稠得像深綠色的墨，攪拌不開。
圖片下面，他緊跟著打了一行字過去。
【某某：也祝你明天考試順利。】
第25章 二十五篇日記
他來了我說過的那家奶茶店， 點了我推薦的那杯芋頭牛奶。
儘管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我一廂情願的巧合和臆測，
也足夠讓我心花怒放了。
——摘自於渺渺的日記
一月初的天氣是透入骨髓的冷。
寒冬臘月的清晨， 總是籠罩著白霧， 影影綽綽將人勾勒出一個模糊輪廓。
於渺渺穿著一件白色的長款羽絨服，照舊把寬大的校服套在外面，她背著書包順著人cháo走進教學樓，去尋找自己的考場。
腦子裡還有點兒懵。
因為早上起床的時候， 於渺渺才發現顏倦昨晚回復了自己的好友消息， 不止告訴了她那道題目的詳細解法， 還祝她今天期末考試順利。
直到她走進考場， 找到貼著自己姓名的座位坐下，還是回不過神來。
明明之前聊天的時候，顏倦的反應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為什麼昨晚突然這麼耐心？
於渺渺想不通。
她竟然有點兒吃那個所謂“七班女生”的醋。
雖然那個人明明就是她自己。
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太奇怪了，有點像精神分裂。
考場鈴聲很快就叮鈴鈴地響起來，站在走廊里抱著書本複習的學生們也陸陸續續走進來坐好。
於渺渺甩甩頭，忘記這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把學生證拿出來放在桌面右邊的最上角， 努力讓自己進入到考試狀態中去。
她一直都牢牢記著， 顏倦曾經跟她說過， 如果期末考的時候自己比期中考進步了， 他有禮物會給她。
其實， 這說不定只是對方一句無意間的玩笑話。
可是哪怕有一絲絲可能， 於渺渺覺得， 自己也必須放在心上。
因為兩個人之間的緣分，總要有一個人死撐。
她願意做這個死撐的人。
她不覺得累，也甘願卑微。
下午，最後一門物理考試開始，監考老師在講台上數試卷，學生們正襟危坐，如臨大敵。
而於渺渺百無聊賴地坐在座位上轉著筆，神色從容。
坐在她前面的女生回過頭來傳糙稿紙，有些羨慕地問：“同學，你是不是物理成績很好啊？”
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怯。
於渺渺愣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模稜兩可地笑了笑。
她沒臉說，自己這是破罐子破摔。
又言死豬不怕開水燙。
物理考試很快開始，監考老師看起來很嚴，正在來回踱步，考場裡靜寂無聲。
於渺渺心很靜，雖然自己的物理成績極差，但是前幾周好歹也是做了不少習題的人，所以她勉勉強強地寫下來，試卷上也算填滿了大半。
沒什麼心思檢查，對於她來說，物理試卷能寫得這麼滿已經是破天荒了，後面的大題不會做，她也不強求，就空在那裡，十分乾脆地提前交了卷。
收拾書包離開考場的時候，身邊同學抬頭看她的眼神各異。
大概心裡都在猜測，她到底是個胸有成竹的學霸，還是自暴自棄的學渣。
從考場裡走出來，於渺渺把書包背好，慢悠悠地走下樓梯，在心裡盤算著自己語數外三科的成績。
這次數學考試好像挺難的，不過因為有顏倦的幫忙，她的感覺和上次差不多，應該能上七十分。
希望語文和英語能夠考得好點兒，哪怕只比期中考的時候前進一名，那也算是進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