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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一心為百姓著想,不忍國家陷入征戰、百姓孤苦,這才忍受蠻夷頻頻無來由「打秋風」了半生,可又落了多少好處?恐怕最後連個中庸的名頭都落不到,還不如放手搏一場。
皇權的意志高於一切,朝中主戰一派第一次占了上風。
景貞帝不同尋常的變化自然引起了眾人狐疑,幾番之後,不少人都知道其中是昭義公主在說和,武將團體聞之自然對其樂見其成,文官中卻也有急眼的。
沒幾時,京中便有傳聞說突厥王子之死其實是昭義公主所為。
昭義公主生性驕蠻,對和親一事一直心懷怨懟,在京內便對突厥使臣百般欺壓,毫無大國公主的涵養風範,如今更是因為一己私仇,痛殺別國王子,引起兩國之爭,挑起戰亂。
傳聞半真半假,頂著即將打仗的風頭,甚囂塵上。
昭義公主便在這時一身華麗宮裝出現在大朝會,駁其流言,訴其清白,甚至於百官眾目之下,親手摘去冕冠,自請出家從道,終身不嫁,只為皇帝祈福,為天下祈福。
景貞帝聽得淚眼婆娑,眼看女兒被眾臣逼迫至此,又疼又怒,當場走下龍椅,在殿前躬身將其扶起。
而後,文官中極力遊說求和的官員一個接一個被貶,其中還有兩名被冠以戰前擾亂軍心而下獄問斬的。
見了血,京中文臣瞬間便如同被鋸了嘴。
而昭義公主也確實如她所說脫冠入道,但同時又被皇帝加封三千食邑,此外,皇帝還令工部在宮外為她大修道觀書觀,其中之物多為聖上親批御賜,取自中宮內庫,極盡奢華之能事。
公主入道變得形同虛設,可沒人再敢說一個不好。
十一月時,京中飄雪。
昭義公主以得一本古書殘卷為由設宴邀眾學士前來觀摩,來往文人絡繹不絕,公主殿下不分彼此,凡於雪色赴宴的,均施與珠寶豪禮。
偌大的公主府燈火通明,觥籌交錯,盛宴堪稱輝煌。
秦宸章宿醉而眠,醒來時頭痛不止。
推開明瓦菱窗,外面一片白雪皚皚,陽光如同金繪,世界純潔璀璨。
鄭意親自進來伺候,一邊跟她說了些鴻文閣的建成進度,還特意提起工部有兩名主事昨晚也來赴宴,送了市面上極難得的古玩書畫。
秦宸章兀自淨手淨臉,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相府、鴻臚寺、禁軍、欽天監、禮部、工部、兵部……她只是公主,在她這裡,沒有做多錯多,她不做事,不被牽涉其中,永遠不會有人把「公主」作為自己身家性命的依附。
所以她只能不停地主動入局,設宴、送禮、交際、往來,只有把足夠多的人裹挾進自己的戰車上,她才不會孤立無援。
這是一條很長的路,等有一天,她真的能掌握天下生死,那才是真的手眼通天。
早上起得太晚,半早不晌的時辰,鄭意擔心她吃太飽會誤午膳,從而破壞飲食規律,所以只端了碗糜粥來。
秦宸章卻連這點粥都沒喝完,精神不濟似的。
鄭意讓人把粥收下去,想了想在旁道:「今日無事,殿下不如去看看青黎姑娘?」
秦宸章抬抬眼皮,身子卻沒動。
鄭意摸不清楚她的意思,與旁邊的蓿瑛對視一眼,不說話了。
又過一會兒,秦宸章才終於動了動,站起身。
院外石板路上的積雪已經被人清掃乾淨,空氣沁涼,撲在臉上神清氣爽。
秦宸章走了半晌,懶散的情緒終於慢慢消散,院門口有人要給她請安,她揮手,靜悄悄進去。
韶光院中有圈清池,冬日池上結了冰,又覆蓋雪,白茫茫的。
秦宸章還未走近,便聽見那處附近有人在嬉笑,幾人跑來跑去,把雪地踩得咯吱咯吱響。
她繞過一角假山,清池的全貌展現在眼前。
確實是幾個侍女在池邊岸上堆雪,為首的是應小禾和明夏,沒用木鏟工具,赤手捏著雪球,口中頻吐白氣,看著極冷,但時不時傳出笑聲。
至於青黎,她坐在紅檐碧瓦的觀景亭中,穿著雪白的狐裘,胳膊撐著欄杆,手托下巴,面容朝著清池,像是在觀賞堆雪之人的歡樂。
陽光落了她滿身。
也許是真的太忙了,外面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刀光劍影,殺人不見血,秦宸章忽然感覺自己好久好久沒見過她。
但想一想,其實不是,她三日前剛與對方共枕過,極盡親密之事。
秦宸章走過去,明夏第一個看見她,立馬噤聲,下一刻便要把手裡的雪球扔掉行禮。
「給我。」秦宸章說。
明夏回過神,忙低著頭把雪球遞過來。
新雪不易結團,所以攥出來的雪球並不牢固,秦宸章入手一掂,瞬間就碎成兩半。
在一旁的應小禾忙抬手,要把自己捏的遞過去。
秦宸章沒要,就握著那大半塊殘雪往裡走,沿路上,正遇見應小禾和明夏辛辛苦苦堆了半天的雪人,她看一眼,一腳踢翻。
走進亭子了,又素手一揚,細碎的雪沫子瞬間揚了青黎一頭一臉。
第132章 古代宮廷32
景貞二十三年, 秦宸章歷經大起大落,只一年,便如同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