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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沈曼確實猶豫過,這樣的真相之下,他們還要把青黎留在家中,是不是對他們親生女兒的不公平?
若一直披著雙胞胎的外衣也就罷了,可現在……
過了幾秒,於榮年回過頭,問:「你想讓她做你姐姐嗎?」
於池一愣。
於榮年看向她的目光沉凝,就好像這是一件可以由她來做決定的事。
於池恍然間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她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所幸於榮年並沒有追問她的答案,很快便說:「你想要留在這裡陪著也行,但在醫院別亂跑,累了就跟小李打電話,讓他過來接你。」
於池低低地嗯了聲。
走廊的光亮的有些刺目,青黎住的是VIP病房,樓層高,人流量少,安安靜靜的。
於池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待了會兒,半晌後又站起來,手指扒著病房門側面的觀望窗,一動不動地往裡面看。
其實也看不到什麼,即使呼吸面罩已經拆掉了,但距離那麼遠,也只能看到病床,上面的被子輕薄。
沈曼很快就注意到她,推門走出來,有些驚訝:「你怎麼沒跟你爸爸回去?」
於池只是搖了搖頭,目光還看著裡面,小聲地問:「她現在怎麼樣了?還醒著麼?」
「又睡了,」沈曼說,「醫生說送來的比較及時,只是個小手術,醒了就沒事了。」
「及時……」於池喃喃,回想起之前,說:「是因為她反應很快,就好像還沒有病發就已經提前感知到了。」
沈曼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病房,停了半晌,才說:「久病成醫,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青黎……」沈曼嘆了口氣,說,「她雖然長在於家,但小時候一半的日子都是在醫院過的,吃藥、打針、手術是家常便飯,連認字都是看著病歷單學的。小池,命運並沒有過多眷顧她,你別……」
沈曼的聲音逐漸澀啞,像是說不下去了。
於池轉過頭,直直地看著她。
你別什麼?
她想說什麼?
江河找過來的事她必然已經知道了,但除了於榮年剛才的那場問詢,大家好像都默契地不去提。
如同一場「皇帝的新衣」。
沈曼沉默了下,伸手摸了摸於池的頭髮,說:「你是個好孩子,青黎也是,媽媽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於池沒說話,腦子裡白茫茫的。
中午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雨,細細密密的濕好像能從閉塞的門窗里滲進來。
於池坐在床邊,旁邊是正在運行的心臟監測儀,幾條細線有規律地起伏著。
青黎很安靜地躺在那,被子蓋到胸口,露出一點肩膀,寬大的病號服扣子被扣到倒數第二個,但依舊松松垮垮的,更加襯得少女清瘦,下巴尖尖。
於池忍不住又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不出意外的,溫熱的氣息慢慢撲在手指上。
這一點氣息讓於池安心了些,收回手後歪著頭看她。
其實於池一直知道青黎身體不好,但知道和親眼見證是兩回事兒,她在監護室外待了一夜,直到現在對方轉到病房裡,都還是有不真切感,總感覺是假的。
在這樣一個機械而蒼白的空間裡,鮮活褪去,周圍都是冷冰冰的,越發顯得青黎整個人有種病態無害的柔軟,柔軟的黑髮,柔軟的脖頸,就連閉合的眼睫都是軟的,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純黑,一簇簇的,弧度如同彎月。
像是漫畫裡的人。
過了一會兒,那彎月顫了下。
青黎兩次醒來後都看到於池,不由得愣了愣。
於池也愣了愣,然後急忙站起來。
青黎動了動唇,問:「你……你怎麼還在這?」
她的聲音因為許久沒說話而露出乾澀,很低,軟軟的。
於池有點手足無措,說:「我,我等你醒……」
青黎嗯了聲,像是還沒恢復力氣,又閉了閉眼睛。
「媽媽剛才接了個電話,才出去,」於池解釋了下,又忙不迭地問:「你,你還疼嗎?我叫醫生過來。」
青黎看著她按下床頭的呼叫鈴,目光卻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便微微搖了搖頭。
於池不由得再次確認:「不疼了,是嗎?」
青黎勾了下唇,說:「不疼了。」
醫生很快過來做完檢查,又抽了血,同時說了一些注意事項。病房裡的陪護和沈曼剛好都不在,於池瞪大眼睛,認認真真地去記。
青黎慢慢緩過來,精神比剛醒來時好了些,等醫生出去了,她才側過頭,看著於池。
「好了,可以鬆了。」
於池哦了聲,趕緊放開按住棉簽的手,抽血之後那處嬌嫩的肘窩裡留下一點青紅,白皙的皮膚像是透明的,能清晰地看見青藍色的細小血管順著手臂往下延伸,手腕纖細。
於池幫她把袖子往下拉好,指尖觸碰到的皮膚冰涼。
青黎注意到她眼睛下得青黑,問:「你晚上沒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