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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他願流干最後一滴血守護的趙國,亦是與韓魏合力瓜分晉國而來的,而他視為第二故土的代郡,更是趙襄子設局謀殺代王得來的...

  如此一來,秦國妄圖吞併天下之狼子野心,豈非也正列國妄圖吞併天下之狼子野心?

  只不過當今這百年裡,列國因昏君輩出,而從當日的大國強國,淪落到被他們滅掉的小國弱國之境地罷了。

  非但如此,李信有句話還讓他生出幾分冷汗——縱便變法後的強秦君王,在攻打列國時是如何肆意跋扈,他們卻從未派過人,做出謀殺列國君王之苟且行徑,而趙王派魏無知刺殺秦王一事,如今卻是天下皆知!

  若這般細算起來,究竟是哪一國更坦蕩,又是哪一國更卑劣?

  想到這裡,李牧心頭的迷惘卻有增無減,他無意識地握緊了右手拳頭,不,此乃李信誘敵之計,絕不能再順著他的話想下去...

  他勉強對李信淡淡笑了笑,站起身道,「無論怎樣,君不仁自有天譴之,我身為趙臣,卻不該再與你這秦將再有任何糾葛...待行至城外,你借我輛馬車...」

  李信見他這般言辭鬆動,已絕口不再提秦國如何卑鄙陰謀之言,便知曉自己方才之言觸動了對方,既然離替王上收攏李牧又近了一步,他豈會半途而廢?

  遂上前一把拉住對方道,「叔父,你要帶著他們回去送死?還是要去邯鄲找那昏君解釋?你所說的天譴,便是代郡那數十萬困於洪災之民嗎?你可看清了,馬上要死於今歲饑荒的,不是趙國昏君,也不是郭開奸賊,而是你一心想守護的趙國之民啊...」

  李牧猛地扭頭看他,愴聲道,「我此去邯鄲,正是為救他們,以趙蔥之性絕不會善待百姓,我此番要親自將代郡災情告知我王,畢竟此地數十萬條人命,皆是我王之民...屆時,若我一人之死能平息王上之怒火,能為他們換來些糧食,死亦足矣!」

  李信急忙勸道,「叔父,你怎的這般糊塗啊,你眼下並非趙臣了!趙王既罔顧事實要殺你,即使你真去了邯鄲,他又怎會聽你陳情?屆時,他定會將你斬殺當場!再者,他若真在意百姓,何不派人快快撥付錢糧前去修河治災?你若死了,不管趙蔥還是趙王,定是不會管他們死活的,屆時,這數十萬代郡之民,全活不過這個冬日...」

  李牧緩緩閉上了眼睛,是啊,若君王果真要賑災,代郡再遠,連趙蔥都帶人趕來了,他數道急奏催促之下,朝廷的錢糧怎會遲遲未到?

  若他仍是代郡郡守,自能暗中想些法子救助百姓,可眼下...

  正在他萬念俱灰之際,卻聽李信揚聲道,「但我秦王卻能救他們!」

  李牧倏地睜開利刃一般銳利的眼睛,「秦王?」

  李信順勢扶著他重新坐下,將他左臂滲血的未成品麻布解開,見對方不再掙扎,便重新扯了一截新的來為他包紮,邊扎邊道,「叔父莫非不知,當日韓國南郡假守寧騰降秦是何故?」

  李牧遲疑一瞬,開口道,「聽聞,乃是韓王以熟菽豆下發糧種,寧騰為救南郡之民,便與蒙武約定,以得秦國數十萬石糧種而降?」

  李信臉上漾起了自豪的笑容,「非也,早在蒙武帶兵前去之前,我王便力壓群臣之反對,對寫信來求助的寧騰許下此承諾,再者,非但南郡所發之糧種為熟菽,實則整個韓國各郡之糧種皆為熟菽,是以,在韓國投降後,我王命人運去數百萬石糧種救助當地百姓春耕...」

  李牧聽著這話面露詫異,眼中銳色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湧起的希望之色。

  他認真看著對方的面色,試圖從中找出一絲半毫說謊的痕跡,謹慎確認道,「秦王竟如此顧惜韓國之民?可我當日聽聞邯鄲傳來消息,卻稱秦國只給了南郡一地之糧種...」

  李信邊飛快按壓傷口止血,將布條裹上去,邊冷哼一聲,「邯鄲傳來的消息?那叔父可曾知曉,韓王又是從哪裡得來的熟菽種?」

  李牧搖首,當日他並不在邯鄲,而北地遠離中原,許多與列國相關的八卦消息都傳不過來——作為忠臣,他自不屑學郭開那般四處安插耳目。

  李信抬首看著他,一字一句道,「趙王,是趙王以高產之種為幌換給韓王的!叔父若不信,屆時可到咸陽一觀,當日我秦國綱成君使趙之際,亦便得到趙王盛情贈送的數車熟菽...如此君王,叔父若想指望他救代郡之民,恐怕難於登天...」

  話音未落,對方左手已微微顫抖起來。

  李牧伸出右手按住因極致的憤怒而驟跳如鼓的胸膛,眼底已燃起一片怒火——韓國地貧,全境八成之地皆種滿耐貧的菽豆,若以熟菽種哄騙韓國百姓種下,待秋收之時,韓國舉國將陷入饑荒之中,趙國便可順勢吞併這弱小鄰國,倒也是能坐收漁翁之利。

  但這計謀,遠比離間計美人計更卑鄙陰險數百倍!

  百年間,諸侯皆遵循戰事不殃及平民之周禮,而趙王此舉,雖可省趙國之兵力,卻讓上百萬韓國百姓面臨饑荒之絕境,那可是上百萬條活生生的命吶...

  他本不願相信此事的,可理智卻迅速讓他信了——

  若硬要說是秦國的手筆,卻全然不可能,一則,他曾聽司馬尚提起過,韓王畏秦如虎,身為藩臣卻連秦王賞賜的物品皆不敢近身,全拿去賞了大臣,如此之下,韓王豈會收下秦國所贈之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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