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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一半,殿門被人從外推開,一陣寒氣卷著風聲朝殿內撲來,她急忙將胡亥抱得更緊了些,期待地抬眼望去,見一隊腰佩長劍的衛尉軍守在殿外丹墀之上,披著玄色大氅的年輕君王踏進殿來。

  他的身姿颯然倜儻,他的面龐英粹沉雅,他的雄心凌雲萬里,他的胸懷包羅四海,他或將踏平六國成為天下共主。

  哼,可偏偏...

  不過瞬息之間她便生出這許多遐思,急忙掩飾眼中的閃過的厲色,胡亥卻在她懷中驚喜喊道,「父王!父王您是想孩兒了嗎?父王快抱抱我!」

  嬴政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頭,並未停下腳步,一手抱著明赫,一手牽著扶蘇朝殿內走去,明赫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仰起頭對他一通亂啃,啃完回頭笑眯眯看著胡亥。

  胡亥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離夫人抱著胡亥亦步亦趨走在後頭,眸光幽幽看向明赫,眼中一抹殺機轉瞬即逝。

  由於此番懲戒胡亥母子的緣故,此殿之中並未配備高桌高椅,蒙恬為君王擺好座席後,識趣地關上殿門守在了外面。

  胡亥從離夫人懷中掙紮下地,一改方才與母親獨處時的囂張氣焰,邊哭邊細聲細氣哀求道,「父王,孩兒真的已知錯了,我往後定不會再欺負新阿弟,求父王原諒我好麼?孩兒在此處日日皆是十分想念父王...」

  嬴政抱著明赫跪坐於案前,靜靜看著他,並不說話。

  離夫人忙俯身跪於地磚之上,哀泣道,「王上,胡亥年幼無知,稚子頑皮難免有犯錯的時候,請您寬恕他這回吧!」

  扶蘇盯著她的後背,眼中早已盛滿快放不下的憤怒和哀傷,藏在案下的手和腿在止不住地發抖,連牙齒也在一個勁地咯吱咯吱打著顫。

  胡亥急忙上前扶起離夫人,儼然一副懂事的小大人模樣,「阿母快快請起哦,一切皆是孩兒之錯,反是連累了阿母...」

  離夫人感動得急忙探起身子一把摟住他,仰頭看向嬴政,哭得梨花帶雨,「王上,此處天寒地凍,胡亥還這般小,求求您將他帶回宮中,妾願獨自在此替他贖罪...」

  明赫死死盯住她,心中燃起怒火滔天,「是啊,胡亥如今還小,正好可以趁早死個乾脆,不然,將來宮中的嬪妃和孩子,還有秦國的江山全會被他毀掉...好恨吶!」

  嬴政冷眼看著他們母子的表演,只覺得眼前一切是如此荒謬不堪,若未親眼窺見神畫之預言,他恐怕至死都猜不到,這個素日在他面前最會撒潑討巧的兒子,原來如此擅長偽裝。

  上月,他讓蒙恬派人調查後宮之事,雖暫未查出姬嬪之異常,卻獲知一個意外消息:胡亥在望夷宮之時,經常對其生母大吼大叫,毫無孝悌之心。

  而自己在場之時,他便會如眼下這般,展現出純真和懂事,恐怕那日他會宴會失態,也是明赫的出現讓他惱羞成怒,一時失控才會顯露本性吧?畢竟,作為宮中最小的孩子,兄弟姐妹們慣常都是讓著他的...

  他眼中漸漸泛起更冰涼的冷意,如今,寡人既與他再無父子親情羈絆,又豈會再被這蠢貨迷惑?

  忽而他就笑了,溫聲道,「胡亥,寡人若立你為秦國太子,你可願意?」

  明赫立馬瞪大眼睛看著他,心頭在瘋狂尖叫,「什麼!?」

  扶蘇雖然也訝異,倒比他要冷靜得多,面上看來依然風平浪靜的。

  離夫人心頭亦是一驚,立刻抬首看向君王,狐疑不安道,「王上,您這是...」

  胡亥卻起身走上前,面上一派天真無邪的純真笑容,「父王既然選了孩兒,孩兒自然願意呀!」

  嬴政摸了摸懷中躁動不安的明赫腦袋安撫他,又看著胡亥嘆道,「寡人確有此意,可惜,前些日子李斯來稟,你母親欲以摻毒之香料謀害華陽太后,若此事當真,你身為謀害王室祖母的刑徒之子,恐被立為太子會遭大臣們反對,如今,寡人亦是左右為難。」

  離夫人身子一頓,正要開口辯解,卻聽胡亥大聲道,「父王恐是弄錯了!我看得真真的,阿母的香料,當日已全贈給楚夫人了呀…」

  扶蘇含淚朝離夫人看去,牙齒打架得更厲害了。

  離夫人忙撲上來捂住胡亥的嘴,慌亂解釋道,「王上,妾冤枉啊!妾從未見過什麼香料...望夷宮香料皆是宮中分發的...」

  胡亥用力掙扎出來,蹬蹬蹬跑到嬴政身旁,指著離夫人道,「父王,阿母在撒謊!今年還在穿夏衣之時,我親眼看見她將那一匣子香料,盡數交給楚夫人的,還說是父王您讓她轉贈的,她並未用香料害過曾祖母...」

  嬴政伸出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既如此,那你跟寡人說說,是哪一匣子香料?」

  胡亥立刻往嬴政身旁靠了靠,得意地看了一眼正朝自己翻白眼的明赫,語氣自豪道,「自然是...」

  突然,離夫人猛地撲上來,將胡亥緊緊擁在懷中捂住他的嘴,淚流滿面道,

  「王上!王上,胡亥可是您的至親骨肉啊,您怎可以太子之位來蠱惑他!王上,求您饒了胡亥吧,妾確實給楚夫人送過一匣香料,但那些..皆是從宮中分發香料中,特意挑揀出來的上品,妾從未害過楚夫人,更不曾害過華陽太后,請王上明鑑吶...」

  說著,她又看向懷中奮力掙扎的胡亥,啜泣道,「傻孩子,秦國立嫡立長,你樣樣都不占,你父王怎會立你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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