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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鈞撥弄茶盞的手指微頓,他無奈笑笑,嗓音清潤:「阿音,你我之間,大可直說。」

  「嗯哼。」商音也笑了,手心的小金箍棒在陽光下流轉出耀眼的光,「你知道的,從以前開始,我便不喜歡插手洪荒之事,除非真正關乎洪荒存亡,亦或是與我相關。」

  「千千萬萬年,小到洪荒生靈的因果命盤,大到量劫大災出世,我都習慣了在側旁觀。」

  鴻鈞輕「唔」了一聲。

  商音知道,以鴻鈞的心思玲瓏,肯定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鴻鈞到底同她不一樣。

  從混沌到現在,因為須彌天的存在,商音從未真正融入過洪荒,從始至終都宛如過客。

  可鴻鈞卻是在漫長的歲月中,成就聖位,以道祖之名教化生靈萬物,門下親傳弟子桃李遍布九洲,親眼見證了無數的因果聚散,生死往來。

  商音從不覺得自己歸屬洪荒,但鴻鈞卻是即使離開洪荒,也仍舊與洪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乾坤屬於混沌,商音屬於須彌天,而鴻鈞生於混沌,卻顯露於洪荒。

  千萬年過去,鴻鈞的痕跡深深烙印在洪荒生靈之中,洪荒天地之間。

  所以鴻鈞再如何表現得風輕雲淡,也終究還是,放不下。

  鴻蒙意識尚在,商音打從明白他們如今無法奈何鴻蒙意識起,就知道鴻鈞絕不會就這樣對洪荒放手。

  天地之間,唯有與鴻鈞元神相契的商音,能夠讀懂鴻鈞對洪荒天地的複雜感情。

  作為道祖聖人,鴻鈞或許並沒有什麼對洪荒生靈的悲憫憐愛,但他看著這片天地間的生靈太久太久,久到,他真的想要看到一個結局。

  一個無關偏愛私心,只是因果交織,塵埃落定的結局。

  可作為鴻鈞,他卻想看到這片天地,這些生靈,能掙脫牢籠桎梏,去到一個無拘無束,充滿變數的未來。

  比起其他人,真正不習慣進入須彌天,反而是鴻鈞。

  所以他會無意間表現出對商音極強的占有欲,目光也會總是望向洪荒。

  所以,他想要如從前那樣插手這場量劫,利用千載難逢的機會算計重創——甚至是殺死鴻蒙意識。

  可商音知道,這並不僅僅只是因為鴻鈞對鴻蒙意識的不甘與敵意,更多是源於鴻鈞心中對洪荒的那份,他自己不想看清也不想承認的放不下。

  商音伸手過去,握住鴻鈞不自覺死死捏緊茶盞蓋子的手,手指輕輕的,一點一點的,溫柔而耐心地摩挲著鴻鈞的肌膚。

  「我從不懷疑你的厲害。」商音注視向鴻鈞,眨了眨眼,「畢竟我面前的這位大美人,可是算無遺策,無所不能,轉世了都能給天捅出一個窟窿、氣得鴻蒙意識上不來氣的鴻鈞道祖呢。」

  鴻鈞眼睫輕覆,手指的力道放鬆,任由商音「輕薄」,溫聲輕嘆一聲:「你啊,又這般欺負我。」

  商音反以為榮:「美人不用來欺負豈不是暴殄天物?」

  風吹梨花落。

  雪白的花瓣在風中搖曳起舞,也纏繞過兩人被風揚起的髮絲與衣袖。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鴻蒙意識消亡,洪荒會如何?天地生靈又會如何?」

  商音輕聲道。

  「我想過的。」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

  她看著鴻鈞布局算計,看著量劫一點點被推動,始終在想。

  「祂誕生自混沌未開之初,又執掌因果預知,或許看到了很多,又或許連祂也未能看盡未來。」

  「祂的消亡,或許是籠罩在洪荒天地之上的枷籠轟然倒塌,但這樣的倒塌,究竟是自由歡欣的未來,還是災難瀰漫的末路,誰都無法推演預言。」

  「是在枷籠中低下頭求生,還是打破枷籠迎接未知?」

  商音翻轉鴻鈞的手,將被她手中溫度捂熱的小金箍棒輕輕放回鴻鈞手中。

  「他們才是這片天地中誕生的生靈,他們才是真正與洪荒共存亡的生靈。」

  「鴻鈞,你該放手了。」

  蓬萊島上

  結束閉關的通天有些手癢,神識掃了一圈就抓到了真的被商音丟來蓬萊島的孔宣,正準備抓這小孔雀過來松松筋骨,一道金光破空而來,急停在他面前。

  通天:「?」

  什麼東西?

  他抬手拿在手裡,附在金箍棒上傳音頓時闖入元神。

  通天直起身子,表情漸漸複雜。

  他當然知道師尊收了那靈明石猴為徒,也知道師尊的用意恐怕並不只是瞄準了區區量劫。

  他只是不願意去想。

  從前他也的確不必想。

  天地如何,生靈如何,總有師尊布局籌謀,他通天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劍,可救生靈,亦可屠不平。

  況且……縱然他與兩位兄長理念不同,道義不合,在許多大事上,三清始終是同進退的。

  就像許多生靈都覺得老子在替天道行事時,元始也低頭服從時,通天卻能敏銳發現大哥行事時的故意留手,以及明明是來殺商音的二哥卻像是同他打上了癮,半點沒有去找商音麻煩的意思。

  通天雖修殺戮道,卻不是什麼莽夫,正相反,他的心思非常敏|感細膩。

  但也正因為這份細膩,也讓他很多時候因為難以兩全而陷入糾結。

  可這一次,鴻鈞卻將一份承擔著天地生靈重量的選擇,交到了他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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