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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胤祺身邊有個鄂爾泰,這孩子聰明勤奮,聽他講課時十分專注,還偶爾能問出非常有價值的問題。
張英每次看看鄂爾泰,心中才能感到幾分安慰。
至於五阿哥,就……他能按時到尚書房來,自己就該滿意了。他能聽懂一多半,自己就該高興。他如果能把今天講得內容全部理解,張英必然是要表揚一番,然後去乾清宮給康熙匯報的。
今早五阿哥就有點沒精打采,張英也就只講了《論語·述而篇》的前五句,剩下的時間讓三個學生背誦。
胤祺背了一會兒就開始支著腦袋打哈欠。
張英在心裡嘆了口氣,他沒提醒胤祺,而是點了「鄂爾泰」的名字,想看看他寫的功課。
胤祺迷迷糊糊聽到師父喊「鄂爾泰」,猛地驚醒。立刻坐直身體,搖頭晃腦地念起來:「子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張英奇怪地看向胤祺,等他念完一段,忍不住問道:「五阿哥不困了?」
胤祺忙搖頭,「不困不困。」他小心翼翼地瞅一眼張英師父,「師父不要懲罰鄂爾泰好不好?」
張英一愣,這才明白過來。五阿哥竟以為自己叫「鄂爾泰」名字,是要讓他代五阿哥受過。
張英心下有些動容,五阿哥真是個善良的孩子。
他不由想起當初詢問自己放足之事的也是五阿哥,等課後他就閒聊似的問胤祺,「上回在湯泉,五阿哥為何想起問臣纏足之事?」
胤祺就把他們在包子鋪的所見所聞和張英說了,「那個姨姨走起路來不大方便呢,萬一遇到火災地震之類的,跑起來都沒別人快,那多可憐呀。」
張英一愣,這種事在民間並不少見,他回老家時就聽說一富戶家中失火,裹了腳的兩個女兒都沒能逃出來。
富廣和鄂爾泰也在旁聽著,富廣聽得睜大了眼睛,「若是那些女孩子真因小腳走路不便沒逃出來喪了命,她們的家人該多後悔呀。」
鄂爾泰也道:「父母看到女兒為裹腳而痛苦時就該後悔了吧。」
富廣點頭,「我額娘每次把我打疼了都會後悔的流眼淚呢。」
胤祺:「……」
鄂爾泰:「……那你就少惹你額娘生氣唄。」
富廣吐吐舌頭,有時候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啊!
三人聊著,提出問題的張英卻陷入了沉默。如果真遇上這樣的事,那些女孩的家人會後悔嗎?可能會,但他們估計不願承認,寧願把這些事歸咎於命運,也不願承認造成這些悲劇的是纏足的陋習。
胤祺道:「可聽說女孩子不纏足嫁不出去,就算他們的父母不忍心,也沒辦法。」他說著看向張英師父,「汗阿瑪讓你們寫文章,寫得如何了?」
張英道:「臣已經寫好,也正在督促翰林院其他官員完成。」
「我覺得可以去採訪下那些纏足的女孩子們,讓她們說說纏足的苦。」胤祺提議道。
「採訪是何意?」張英疑惑,鄂爾泰和富廣也看向胤祺。
呀!這是話本里的詞,胤祺一不小心就用出來了。「就是詢問的意思吧。把詢問的內容記下來,也算是一種文章。」
《我幫溥儀搞實業》中提到報紙,報紙上就有許多這樣的文章。
張英若有所思,讓那些官員寫提倡放足的文章他們寫不出來,那就讓他們如實記錄一下纏足女子的不易,這總是能做到的吧。
張英下午回到翰林院就把任務分派下去,讓手下官員們分別去「採訪」家中不同年齡不同身份的纏足女人。
「不用讓她們說纏足是好是壞,只寫纏足的過程,或與纏足相關的事情即可。比如為纏足請過幾次大夫?做過什麼樣的弓鞋等等。」
眾人雖仍覺得很是為難,但這總比讓他們直接提倡放足好接受許多。到時候別人怪起來也怪不到他們頭上,他們只是做記錄而已。
下午外面又開始下雪,安達帶阿哥們到室內練習射箭。
室內哪怕放了許多盞燈,光線仍有些昏暗。胤祉和胤祺還好,胤禛盯靶子的時候,總不自覺地眯起眼睛。
胤祉和胤祺都嗖嗖嗖射出去好幾支箭了,胤禛還在那裡看。
胤祉就用胳膊肘撞撞胤祺,「看,你四哥又拉不開弓了。」
「才不是。」胤禛聽見了,回頭瞪他一眼,然後拉弓射箭。
箭矢落在地上,胤祉哈哈大笑,胤禛臉色更加難看。
安達感覺兩位阿哥爺下一瞬就會打起來,於是道:「今日光線昏暗,就練到這里吧。三位爺早些回去休息。」
胤祺一聽提前放學,高興地跳起來,笑呵呵地謝過安達。
胤禛和胤祉也只好道謝,各自去收拾東西。
胤祺道:「三哥、四哥,要不要去寧壽宮,我把書拿給你們。」
胤禛道:「我想去承乾宮給妃母問個安,好些天沒去了。」
「我陪你一起去。」胤祺道:「反正順路。」他說著又看向胤祉,「三哥也和我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