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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穗:「祖父要是嫌這邊的花園小不夠您舒展筋骨的,把我們那邊的園子改成莊稼也行。」
蕭穆擺擺手:「行了,娘娘剛走,你們都敬重點。」
柳初:「我們肯定心疼娘娘,可您老也得愛惜身體,別老想著病啊死的,您自己不在乎,我們聽了難受。」
顏明秀跟著點頭。
蕭穆:「好,我不說了,你們也都回去休息吧,阿滿你力氣大,扶我回房。」
其他人行禮告退了,佟穗扶住老爺子的左臂,本以為老爺子只是找個藉口要跟她單獨聊聊,沒想到老爺子還真的讓她用了幾分力氣才站穩了。
佟穗登時酸了眼眶。
蕭穆嘆道:「到了這個歲數,不服老不行嘍。」
佟穗:「跟年紀有什麼關係,我跪了一上午照樣腿酸。」
祖孫倆慢慢地來到了後院。
蕭穆靠坐到次間的榻上,佟穗讓阿福在堂屋守著,她親自給老爺子倒茶,再站在榻前給老爺子捏腿。
蕭穆往裡面挪了挪,躲開孫媳婦的手:「歇會兒就好了,還沒老到這個地步,你去搬把椅子坐過來,陪祖父說說話。」
佟穗聽話地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
蕭穆再挪回來,看看小姑娘帶著血絲的眼睛,問:「昨晚沒睡好吧?都琢磨什麼了?」
佟穗:「亂七八糟的想了一堆,明明想睡覺,那些想法卻一股腦地往外冒。」
蕭穆:「說來聽聽。」
佟穗:「先是娘娘,我覺得她挺可憐的,年輕時為了戰事小產落下一身病,長子也因時疫沒了,前些年竇國舅要算計皇上手裡的兵權,娘娘肯定跟著操心,好不容易皇上登基娘娘可以跟著享福了,卻……」
蕭穆:「今日進宮,你瞧見太子沒?」
佟穗:「匆匆瞥了一眼,沒多看。」
太子太子妃都在靈柩旁跪著,可外命婦是進去哭靈的,分心去看太子是為失禮。
蕭穆指指自己的臉,道:「有巴掌印。」
佟穗吃了一驚。
蕭穆:「娘娘的病情剛有所好轉,皇上怕她憂慮過重不許宮人將馮老離世的消息告訴娘娘,定是太子說漏了嘴。」
佟穗:「……就算如此,娘娘何至於為馮老將軍急到出事?」
蕭穆:「思慮過重啊。大裕朝於咱們只是國,於皇上與娘娘卻是家。如今皇家的東南西北都有外患,一方生亂其他三方就有可能群起而攻之,就好比咱們在靈水村,兩邊有匪兩邊有反王,你孫叔還不跟咱們一條心時時給咱們搗亂,那種情形,老二四兄弟突然沒了一個,你會不會急?」
佟穗默然。
蕭穆:「跟北地比,靈水村就是地里的一粒沙,你想想馮老一走,娘娘該操多少的心?她本來就病重,這一憂一急,便如油盡燈枯。皇上熟悉她的性子,才不敢讓她知道外事。」
佟穗:「果真如此,太子那一巴掌……」
蕭穆:「那是皇上的家事,你我不該置喙,我想教你的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遠慮也好近憂也好,都得一件一件慢慢解決,這個時候切忌心急,急了傷身傷神,事情也容易出差錯。就像種地,剛開春還沒播種,大家都惦記著秋天有個好收成了,可光惦記有啥用,都得從耕地、播種、澆水、鋤草一步一步地來,只要咱們把每一步都走好,收成便差不了。」
佟穗:「馮老出事,於娘娘而言是天災突降,防不勝防。」
蕭穆:「烏國攻下薊州才算天災,現在只是打個雷,有何可怕的?就算咱大裕朝東南西北一起打雷,皇上手裡有二十三萬邊軍與三十五萬京軍對他忠心耿耿,占天下兵力半數,去年皇上只帶五萬精兵就敢南下,現在兵多了,反倒怕了不成?」
佟穗在老爺子眼裡看到了一種光,仿佛泰山真的崩裂在老爺子面前,他老人家都不怕。
蕭穆摸摸佟穗的頭,看眼窗外道:「江山是死的,人是活的,以皇上的天威,哪怕因為天災失去一二州縣,只要元氣未損,事後皇上都能再奪回來,怕的就是一個急字,自亂分寸。」
佟穗:「您真厲害,我本來還因為皇上明年要打烏國心中不安,聽您這麼一說,好像周邊全打起來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蕭穆:「那是因為我相信皇上,也相信咱們這些跟隨皇上的文臣武將們,心中有底氣,自然遇事不慌。」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就算哪一天他如馮老將軍那樣突然沒了,二孫與孫媳婦也能繼續帶領一家人穩穩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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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蕭縝派人遞來消息,說興平帝守在郭皇后的靈柩前不肯吃喝也不肯休息,二相正帶著文武百官跪在殿外懇求。
這等大事,蕭穆趕緊換上官服披上白麻進宮去了。
范釗見蕭穆在旁邊跪下了,立即朝太極殿裡面喊道:「皇上,蕭老也來陪您為娘娘守靈了,就算您不顧惜自己,您想想蕭老的歲數,就不怕他跪一晚熬出事嗎?」
殿內,興平帝背對門口倚靠在郭皇后的靈柩上,閉著眼睛恍若未聞。
韓保膝行著挪過來,哭求道:「父皇,您吃點東西吧!」
興平帝垂在一旁的右手忽然握緊,青筋都露出來了,最終還是因為想起妻子平時對兒子的疼愛而卸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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