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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真要強占定縣的話,能用的手段太多了,光是何連慶自己就能想出幾個法子,其中最簡單的,就是安排一隊「百姓」夜襲縣衙,以誅殺貪官為由取走他全家人的性命,屆時定縣無主,望族大戶必會像其他五縣一樣,請求蕭家也去接管他們,庇佑當地百姓不受其他反王之擾。
除非,他願意為蕭家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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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蕭縝讓蕭涉幾個在外面守著,他帶著之前派去衛城互通消息的哨兵進了大帳。
帳內點著燭燈,矮桌上放著一個托盤,烙餅已經涼了,旁邊的湯水一絲熱氣也無。
哨兵見了,道:「我叫人端下去熱一熱。」
蕭縝彎腰站在洗漱架前洗手,邊洗邊道:「不用,說說家裡那邊的消息吧。」
要稟報的消息很多,哨兵頓了頓,一條一條道來:「蕭指揮與二太太都安然無恙,蕭指揮叫您不必擔心,還夸二太太短短半日連射兩百支箭,箭無虛發,接替指揮時多次提前預警,攻守有序,立的乃是守城頭等功。」
蕭縝默默地看著盆子裡的水。
兩百支箭,明早胳膊還抬得起來嗎?
當初她只殺了二十一個山匪,便埋在他肩頭哭了一通,這次殺了兩百敵兵,她晚上能睡得著?
哨兵繼續說著:「守城加埋伏兩處戰役,咱們這邊一共戰亡三百八十七人,重傷八十四人,李綱的三萬大軍戰死四千九百餘人,重傷三百六十餘人。」
蕭縝擦了手,坐到矮桌前,先喝了一口涼湯,再吃起餅來。
其實如果敵兵投降得快,根本不用死這麼多,可如果衛城軍不表現出足夠的戰力,那些敵兵也不會認清形勢投降。
哨兵:「蕭指揮說,咱們七縣北面有大同邊防軍與龍行山,東西兩側暫無叛亂,南邊卻有代王、順王,隨時可能來犯,叫二爺請示何大人該如何防備。他老還說,衛城有他坐鎮,讓二爺與何大人商量出對策後再回去。」
蕭縝了然,問:「還有嗎?」
哨兵搖搖頭。
蕭縝:「行,你也快去吃飯休息吧。」
哨兵有些好奇:「二爺,那些降兵,咱們如何處置?」
加起來還夠四萬大軍呢,收為己用的話,老爺子也可以封個王爺噹噹!
蕭縝笑道:「這要看何大人的意思,他是七縣僅存的朝廷命官,他說了算。」
哨兵:……
如果二爺沒笑,他可能真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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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漫漫,營帳又透風,才黎明時分蕭縝就醒了。
他沒再留戀帳內簡陋的被窩,穿好衣裳洗過臉,提著燈籠走了出去。
軍營里每隔一段距離都掛著燈籠,燈籠隨風而晃,帳影重重,更顯肅殺蕭條。
「二爺,怎麼起得這麼早?」
在不遠處巡視的佟貴發現蕭縝,跑了過來。
蕭縝先捏了捏他身上的棉衣:「冷不冷?我帳內有反王留下的大氅。」
佟貴有些心動,疑惑道:「有那好東西,二爺怎麼不穿?」
蕭縝:「咱們可不是反王,你也只能披半個時辰,天一亮就要放回去。」
佟貴雙手插著袖子道:「那還是不折騰了。」
蕭縝帶著他往傷兵住著的方向走去,問佟貴:「冷醒的?」
佟貴笑道:「不是,第一次打勝仗,太興奮了,睡不著。」
蕭縝看過來,狹長鳳眸映著旁邊搖曳的燈光,晦明交替:「太興奮,還是心有餘悸?」
佟貴笑容一僵。
蕭縝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是二十歲那年上的戰場,你這幾日經歷過的我同樣經歷過。」
第一次被敵兵圍著追殺,第一次殺死敵兵,無論白天黑夜,只要空下來,那一幕幕便爭著闖入腦海,死在手裡的那些人仿佛都變成了鬼魂,前來糾纏索命。
佟貴應該會更難受,因為佟貴知道他對付的那些敵兵極有可能是被反王逼上的戰場。
大家都不想死,卻只能拼個你死我活。
心事被拆穿,佟貴低下頭。
這時,前面的營帳內傳來一陣壓抑的哽咽,佟貴見蕭縝停下腳步盯著帳子,便走過去挑開帘子,舉著燈籠一照,對上一個傷兵驚慌帶淚的面孔。佟貴掃向他身上,發現這個傷兵斷了半條手臂。
傷兵害怕得不敢哭,佟貴也愣了很久,方低聲道:「好歹還能活著回家,多想想好的吧。」
說完,他放下帘子。
蕭縝叫他每個營帳內都照照,瞧見情況不對的,立即喊來軍醫診治。
即便如此,佟貴還是從幾個營帳內拖出了共十六個死於昨晚的傷兵,或是傷勢太重,或是沒扛過冬夜的冷。
佟貴從沉重變得麻木,看著小兵將這些屍體拉走,他突然朝夜空嚎了一嗓子。
蕭縝也仰起頭,看到數不清的點點繁星,掛在遙不可及的地方,漠然地俯視人間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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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何連慶吃過早飯便匆匆來城外見蕭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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