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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阿耶,二哥惹禍啦!」
崔元陟聽完崔九郎從外頭打聽回來的內容,忽然把目光轉向安靜地立在一旁的崔筠。
崔筠回視他,目光帶著一絲不解。
崔元陟對崔九郎說:「這禍是二郎闖出來的,讓他們父子自己解決吧。」
唐律規定博戲賭財物,賭資未滿五疋(五匹絹布的價值),杖一百;超過五疋按盜竊罪,判一年徒刑;開賭坊或提供賭具的人,沒有從中收取財物杖一百,收取財物則按比例,依盜竊財物來定罪。注1
不過唐律也規定了九品及以上官員與其家屬可以贖刑,除了謀逆這類死罪外,其余的罪責都可以通過花錢來減免責罰。
崔鐸恰巧是崔元峰之子,在可贖刑的範圍之內,因此崔元陟並不擔心崔鐸會有生命危險,最多只是讓他們父子出一點血,外加要承受族人的怒火罷了。
……
崔鐸當初正是仗著可以贖刑,才大膽聚眾賭博的。
一開始他並不敢動櫃坊的錢,後來有人向他借錢,願意付利息,他便把原本商人存放在這里的貨物、錢財都作為賭資借給了來賭博的人,再收取高額的利息。
那些商人或許一年半載才會來一趟取走錢貨,因此他並不擔心出事。
而這麼多年的相安無事令他的底線越來越低,他不僅提高了利息,還把商賈短時間寄存的錢糧也拿出來出借給賭博的人。
這麼做的風險很大,以往從哪些賭徒的身上收不回賭本,他還可以仗著外地商賈短時間內不會前來取回寄存的錢貨,而用自家的錢填補窟窿。
選擇短時間寄存的錢貨,往往是在附近做買賣的商賈,他們隨時都會來取走錢貨。如果那些賭資未能及時收回,而崔家也暫時沒那麼多錢周轉,就容易出事。
因此這次被人揭發後,才會有商賈趕來,要取回他們的錢貨。
崔鐸知道,就算他讓這些商賈把錢貨都完好地拿回去,雲月館的信譽也沒有了。
不會有商賈冒險把錢貨存在一個賭坊里。他們以前會把錢貨放到這兒存放,是因為博陵崔氏「天下第一高門,北方豪族之首」的名望。在利益的面前,什麼名望都是假的!
崔鐸和崔元峰為了處理此事忙得焦頭爛額,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分神去崔筠那兒分一杯羹了。
隨著冬至日的到來,崔氏族人齊聚一堂。
在正式開始祭祖之前,崔家最年長的族老崔遊說:「這次的祭祖儀式,還是讓老夫來吧!」
崔元峰眼神一凜。
這本是他這位族長的職責,對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看到沒有別人吭聲,顯然是贊同崔游的話,他的心一沉,看來崔鐸闖出來的禍最終還是影響了族人對他們父子的看法。
第84章 族學
崔家家廟裡並無崔鐸的身影, 他眼下還在處理雲月館和家中那些爛帳。
這件事已經被捅了出去,連崔元峰的上峰南陽縣令都有所耳聞,敲打他說:「博陵崔氏家學淵源, 不管是治史、文學還是禮學,都頗有建樹。崔氏守禮尊法、自守節操、崇尚儉約的家風更堪為世家典範……崔丞可不能因為忙於公務便忘了教養子孫後代呀!」注1
崔元峰當時又尷尬又難堪。
今日族內大會, 崔游攜眾人威逼, 更是令他大為光火。
然而經此一事,崔氏的名聲受損,崔家在鄧州的威望也下降了許多, 若是不能給個說法, 很難安撫崔氏族人。
這時,崔元峰看到了崔筠, 他眸光微閃,說:「這件事過後,我自會懲處崔鐸,只是眼下還是得先想辦法挽回崔家的名聲。」
博陵崔氏整體的名聲自然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受到影響,可崔家在鄧州紮根發展,他們若是不好好經營,壞的是博陵崔氏在鄧州的名聲, 最終受累的也是他們。
崔游問:「這事都傳開了, 還能怎麼挽回名聲?」
崔筠知道崔元峰想說什麼,她截住崔元峰的話,搶先說:「關於此事,七娘正好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伯祖父和諸位叔伯兄弟是否願意聽上一聽?」
「你能有什麼法子?」崔錫和崔鈞兄弟倆發出了嘀咕。
崔元陟說:「事關崔氏, 大家不妨聽一聽。」
崔游便按捺下來,示意崔筠開口。
崔筠說:「我們博陵崔氏之所以能雄踞士族之首, 是因為家學淵源,然而崔家的家學以儒為主,重經學輕詩賦,與如今所流行的以詩賦取士風氣相反,若想要以科舉入仕,族中教育必須做出改變……」
「你長話短說。」崔游隱約有些不高興,雖然崔筠說的是實話,可他們博陵崔氏最引以為豪的就是以儒出身,讓他們放棄經學而轉詩賦,這不是數典忘祖麼!
崔筠微微一笑,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節奏:「長安有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各州郡也有郡學、縣學,然而所學皆以儒家經書為主,族中子弟多去長安遊學,即便不去長安,也多在郡縣求學,這些地方沒有設詩賦,而進士科以詩賦為首,其次是時務策,最後是明經策……這是為何崔氏子孫越來越少進士及第者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