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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筠果然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反而笑逐顏開地說:「棹歌又幫我大忙了。」
張棹歌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想知道她又從自己這兒獲得了什麼啟發。
崔筠解釋:「要想從齊娘子那兒探聽到更多二哥的秘密,就得拉近與齊娘子的關係,令其放下對我的防備。她喜歡香粉脂粉,我便投其所好;她研究香粉,那我便讓她有施展所長的機會。這些能持久留香的澡豆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崔筠當真去翻閱《千金翼方》,從裡面抄錄了「澡豆方」和「香身方」各一首,都只寫所用的中藥、香料,不提具體的用量和製作方法,然後將之夾在她寫給齊娘子的信中。
張棹歌發現了崔筠的小心機——她在信中提及澡豆香身的方法,又不泄露的配方,便是要勾起齊娘子的興趣。
書信能加深親友之間的羈絆,也能縮短陌生人的距離。
齊娘子果真回信同崔筠探討。
她不知道崔筠已經知曉了她跟崔鐸的關係,隨著二人的書信往來愈發頻繁,她放鬆了對崔筠的防備,在書信中無意透露了自己的身世以及遭遇。
原來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仕女,但在她十一歲那年,因其父阿附的宰相被處死,其父也受到牽連被貶,第二年便死於貶所。她無以為繼,為了奉養母親而入了賤籍,從此成為襄陽城中的一名伶人。
環境迫使她放下仕女的尊嚴,學著去以色悅人,久而久之,她就對那些能讓女子變得更美更香更受歡迎的脂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在她成為襄陽城內最有名的伶人,無數男人捧著金子來求見她一面後,她的吃穿用度也逐漸奢靡。
所用的脂粉,從面脂到手藥,都由她自己調製。為此,她添加了各種能讓她變得更香的藥材、香料。
等她到了二十歲,門庭逐漸稀落,這時,一直同她往來的世家子弟提出要幫她脫離賤籍,詢問她願不願意跟他走。
「世家」這層身份就是天然的優勢,齊娘子欣賞對方的才識,又感動於對方不嫌自己「色衰」,還看中了對方的出身,於是答應了他。
只可惜對方已有家室,帶走她到鄧州後將她安置在了雲月館,而她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也只能這麼無名無分地跟著他。
好在對方從不在吃穿用度上苛待她,而她閒暇無事就會繼續搗鼓脂粉香藥。
和她志同道合的人不多,遇上崔筠這個雖然對這些並不了解,卻願意花時間去了解的人,她也予以了極大的耐心。
在她看來,崔筠對脂粉香藥的知識從無到有,這都是她調|教出來的,因此有時候她早就忘了崔筠是崔鐸的妹妹這事,很多無法對旁人說的話,那些無法發泄的傾訴欲,也在不知不覺中通過書信透露了出去。
雖然她始終沒有提及雲月館內藏著的污垢,但她的心防已經打開,反倒叫崔筠有些不好意思,詢問張棹歌,她利用齊娘子的真心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張棹歌聽聞,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
崔筠不解:「棹歌這是在做什麼?」
張棹歌一板一眼地說:「把你的道德感暫時存放在我這裡,正好我缺德。」
「噗哈哈……」崔筠樂不可支,笑得花枝亂顫。
半晌,她順了口氣,說:「哪有人說自己缺德的。」
張棹歌歪了歪腦袋:「嘎,我不是人?」
崔筠回想張棹歌往日說過的詞彙,並學以致用:「你是一個有趣的靈魂。」
張棹歌抿笑:「承蒙誇獎?」
崔筠笑著,向距離她只有半步的張棹歌邁進了半步。張棹歌下意識後退,腰帶被崔筠勾住,不僅後退的動作被截住,身子也僵了一些。
「棹歌身上的香味變了。」崔筠近距離聞了聞。
張棹歌唇角一勾,說:「因為我換了澡豆的配方。」
之前她在崔筠面前撒了個謊,說自己所用的沐浴露是出自《千金翼方》的澡豆。
雖然崔筠沒有多問,可她事後還是買了一些香藥回來搗成粉,再把簽到所得的香皂也搗爛,加入混淆視聽用的豬油,跟香藥粉末混在一起充分糅合,最後搓成幾十顆麥麗素大小的澡豆。
她試用了,香氣沒有沐浴露濃郁,但香皂的效果也不差。
崔筠問:「從前的香味挺好聞的,棹歌怎麼忽然換了澡豆的配方?」
「你……不喜歡這個味道啊?」張棹歌原本想把剩下那些澡豆送給崔筠的,沒想到崔筠不喜歡。
她慶幸,還好沒送出去。
崔筠笑吟吟地說:「我沒說不喜歡。」
她沒想到聰明如張棹歌,也會露出如此大的破綻來。
張棹歌突然換澡豆的配方,說明她先前所用的澡豆壓根就不是出自《千金翼方》的,她怕自己起疑才換了澡豆。
崔筠其實想跟張棹歌說,不管她有怎樣的秘密,她都會替她保密,也絕對不會在她不想說的情況下逼問她的秘密。
不過她不能說,一旦戳破,就是變相逼迫張棹歌。
崔筠這話又給了張棹歌信心,她問:「那你要用嗎?」
「能染上棹歌的氣味,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