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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煙為崔筠抱不平說:「阿郎真是武人,一點兒都不懂憐香惜玉!」
崔筠並未與張棹歌置氣,面色平靜地說:「我對她並無什麼要求,你們也不必將那些世俗的枷鎖架在她脖子上。」
朝煙聽出這是明晃晃的偏袒, 當即識相地不再多言。
主僕二人走出房門才發現張棹歌並未離去, 她只是在院子裡站著,不住地往裡探頭。
不是屋裡悶麼,七娘怎麼還不出來?
崔筠唇角微動,步伐快了些許,走到張棹歌的身側, 一起前往中堂的偏廳。
以她們的默契,並不需要再說些什麼。
新婚後的第一頓晚飯很簡單, 主食是蒸餅,配一鍋燉菜,裡面有雞、菌菇、竹筍和蔬菜。
端午節前的山中多雨,竹筍和菌菇都長得飛快,崔家有大片的山林,這些山貨都是唾手可得之物,唯一比較值錢的大抵是那半隻雞。
然而哪怕只是這麼簡單的一道菜,在這場婚禮辦完後,十天半個月內也很難再次吃到。
崔家最大的收入來源是田地產出和冬天的木炭,眼下冬天已過,距離秋收又還有小半年,在那之前總得再增加一些進項。
崔筠在盤算要如何開源。
學孟家燒制青瓷?孟家的窯場不分季節與日夜,幾乎一年四季都能有進帳。
可崔家的那些林木,哪怕每年開春都會將冬天伐掉的木重新種上樹苗,也不夠這麼消耗。
很快,崔筠便想到了釀酒。
酒業向來是厚利行業,酒價一斗不說千錢,兩三百錢卻是有的。
不過從去年開始,朝廷重新推行停止了兩年的榷酒之制,禁止私自釀酒,只有獲得官府授權的酤酒戶才可釀酒來賣,並且每斗酒交一百五十文榷錢。注1
想要獲得官府授權也不容易,雖然朝廷是因為缺錢才恢復榷酒制,但也限制了酤酒戶的數量和酒的產量,防止老百姓為了酒利而把糧食都拿去釀酒,也預防地方官利用榷酒的機會橫徵暴斂,增加百姓的負擔。
和釀酒相比,種茶似乎更簡單一些。
五年前朝廷也實施過茶稅政策,僅一年就發生了令皇帝從長安出逃的涇原兵變,皇帝不得已下罪己詔,廢除了一些苛捐雜稅,榷酒制和茶稅也一併廢除。
榷酒制是去年恢復推行的,茶稅至今未有重新徵收的跡象。吃茶的百姓越來越多,茶利雖薄,但只要產得多,賣得多,一樣能獲利頗豐。
只是魯山縣合適種茶葉的地方並不多……
張棹歌見崔筠心不在焉,給她拿了一個蒸餅,問:「你還有什麼事未處理完嗎?」
問完她就後悔了。
能讓崔筠吃飯都緊鎖眉頭的事能是什麼簡單的事?
別到時候她說出口,系統又給她發布一個任務。
崔筠暫時不打算把家中經濟條件並不寬裕的事告訴張棹歌,畢竟造成家中財政吃緊的人是她,與張棹歌無關,沒必要讓張棹歌替她承擔後果。
「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是我習慣了在進食時一心二用思考旁的事。」
「吃飯得好好吃,不然消化不良,最後受罪的還是自己的腸胃。」
崔筠說:「大郎還說不懂醫理?這不是說得頭頭是道麼。」
張棹歌笑說:「這都是我媽……我阿娘在我小時候不好好吃飯時念叨的話。」
崔筠此前只知道張棹歌父母雙亡,這是她第一次提及她跟家人相處的細節。
崔筠問:「淨手後才能揉眼睛也是她說的?」
「差不多吧,除了她,郎中也會給大家傳授這方面的知識。不過,不是洗乾淨了手就能隨便揉眼睛的,眼睛揉多了會有血絲,嚴重的看東西模糊,治不好會瞎。」
正在揉眼睛的朝煙嚇得立馬收回了手。
崔筠忍俊不禁。
她發現張棹歌光顧著給她夾菜,自己卻沒吃什麼,問:「可是飯菜不合大郎的胃口?」
「不是,我半個時辰以前還在給邱斛他們踐行,雖然沒吃什麼,酒水卻喝了不少。入夏後飯菜就容易變餿,今天沒吃完的飯菜不能留到第二天吃,你多吃一些不要浪費。」
張棹歌的話比以往多,崔筠卻不覺得她嘮叨,若不是關心和在意,她又怎麼會如此細心叮嚀?
張棹歌問系統:「我這算是掌握一定的醫學知識了嗎?」
系統理都沒理她。
好吧,鑽空子失敗,看來還是得正兒八經地學習一些醫學知識。
不過在那之前,她得先把繁體字給認全了。
在這件事上,崔筠似乎跟她產生了共鳴,吃完飯就把她喊去了書房。
「做什麼?」張棹歌不解。
「棹歌忘記當初我向你提出招婿請求時所說的話了?」
張棹歌眉峰一揚,說:「我以為……」
崔筠笑吟吟地接話:「棹歌以為我當時只是為了找個說服你的理由。」
張棹歌默認。
「你說過,你答應了我的事只要不是在危及性命的前提下都會做到,我做出的承諾自然也會履行。」
張棹歌就喜歡這麼一諾千金的老闆,想來那五千錢工資也不會有被拖欠的風險。
崔筠說:「往後每天吃過晚飯就花半個時辰練字吧,練完字正好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