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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澤躺著裝睡,滿頭的問號……

  顧關山打了個哈欠,把柴犬屁股抱枕塞進了沈澤的臂彎,取代自己的位置,還安撫地拍了拍他。

  沈澤:“……”

  ……

  可是,顧關山在這個大半夜——凌晨兩點,爬起來做什麼?跳大神作法嗎?

  沈澤抱著柴犬抱枕裝睡,心裡憋屈而憤怒地想。

  第102章

  顧關山起床,先是窸窸窣窣地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後躡手躡腳地用抱枕在沈澤腦後堆了一座小山,給他擋光——而後下一秒鐘,溫暖的黃光盈滿了整個房間。

  沈澤睜開一隻眼,看了看表,時間是凌晨兩點半,屋裡一股速溶咖啡的味道,顧關山坐在桌邊打了個哈欠,拉開書包拉鏈,取出一沓紙,同時打開了電腦。

  沈澤心想——我從來都沒攔過她熬夜做作業,為什麼要深更半夜偷偷做呢?

  他裝作剛醒過來,模糊地喊了一聲:“顧關山。”

  顧關山輕聲應道:“現在半夜兩點,睡吧,我在。”

  沈澤嗯了聲,又問:“……你在做什麼?”

  顧關山溫柔地說:“有幾份資料要看。本來不想吵醒你的,快睡吧,我輕一點。”

  沈澤便不再追問,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綿密的雨聲敲擊著窗戶。

  他聽見顧關山擰開筆蓋的聲音,她在紙上沙沙地寫著什麼,又去電腦上查資料,沈澤想看她認真工作的模樣,就悄悄地撥開了個抱枕的fèng隙,悄悄偷窺。

  暖黃的燈光下,顧關山戴著眼鏡,背對著他盤腿而坐,手裡拿著一支自動鉛,認真地寫著什麼。

  雨聲連綿,沈澤看到她的背影,只莫名地感到安心。

  她大概在翻譯什麼文獻,工作的模樣非常認真,沈澤能看到她的一頭垂墜的長髮,還有一點雪白的耳緣,猶如冬天的冰雪和盛夏荼蘼。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想過今天嗎?

  沈澤模糊地想,他對那翻譯的流程非常熟悉,那金黃的光斑落在沈澤的眼眶上,灰塵溫暖飛舞。

  然後沈澤看著顧關山,把柴犬屁股報複式地墊在了屁股底下。

  他聽著窗外的雨聲,模模糊糊地睡著了。

  次日沈澤醒過來的時候,懷裡摟著那個柴犬屁股,臉還埋在屁股裡頭。

  沈澤:“……”

  顧關山是有多執著啊?!沈澤憤怒地將柴犬屁股塞進了衣櫥。

  外頭暴雨止住,天穹盡頭現出個太陽。

  顧關山早就竄沒了影,在桌上給他留了麵包和煎蛋——還有一張寫著‘下午三點之前我就回來了!!’的紙條。

  她到底去哪了?怎麼突然這麼忙?

  沈澤拿著那張紙條,看著桌上奇形怪狀的雞蛋,莫名地又覺得非常可愛:顧關山居然是會煎蛋的。

  芝加哥的夏天多雨,可出了太陽就非常的炎熱,金光落了一屋,細塵飛揚。

  沈澤把那個奇形怪狀的煎蛋吃了,抓起她的鑰匙出門,臨走時沈澤十分在意地去她的書桌前翻了翻,發現一張寫著潦糙單詞和摘要的糙稿紙——沈澤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上頭的單詞都非常的熟悉。

  沈澤的英語水平其實是非常普通的,和顧關山這種人比較的話會被碾壓,畢竟底子不咋地。

  但是他在北大過了近兩年的日子,還是那個非常喜歡請海龜來做faculty的光華學院,在他們院裡兩年折騰下來,那些專業詞彙他閉上眼睛都認得。

  沈澤打量了一會兒那張紙,覺得顧關山可能想做個presentation,連講述的脈絡都順了出來,還特意加了個‘社會背景’……

  ……他們學藝術的為什麼什麼都要學啊?怎麼現在連企業管理的內容都有?沈澤心情有些複雜,頗有些擔心顧關山太累。

  沈澤擔心完,又覺得這擔心實在是多餘,顧關山非要選的課他還能攔著嗎?

  於是沈澤掏出手機,問顧關山現在在哪裡,要不要見面吃個午飯。

  顧關山回得特別痛快:“我在芝大圖書館!你坐CTA過來嗎?”

  沈澤一聽芝大,就想起芝加哥經濟學派,就想起費米,想起佛利德曼經濟自由主義——沈澤目前連見都不想見這幾個字兒和人名,辣眼睛。

  他回:“不了不了不了,我在附近吃點。”

  沈澤又奇怪地問:“你不在你們學校,去芝大圖書館幹嘛?”

  “我找我同學帶我進來的。”顧關山痛快道:“我們圖書館這方面的書不太全,也沒人和我討論這種問題。順便說一下這圖書館真可怕我還是頭一回在圖書館看到暖壺和被子……”

  沈澤:“……”

  沈澤聽到學習就腦闊痛:“我在附近轉一轉……你回來之前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關山山開心地說:“吼!”

  芝加哥大學,常青藤盟校,北美TOP3的六所學校之一,頂尖研究型大學,治學嚴謹——治,學生,嚴謹。

  治學生嚴謹,表現在芝大幾乎每個學生進校之後都想過退學。

  ——不僅是想而已,其實相當一部分人真的填了轉學申請書,然後滾去了別的學校。這所誕生了原子能之父費米和佛里德曼,誕生了楊振寧和其餘91位諾貝爾獎得主的高校——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頂不住壓力的人走了,而那些堅守在芝大的學生的認知在和這所高校磨合的過程中,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別校的學生對‘知識’的認知停留在‘知識和頭髮不能兼得’的調侃的時候,他們的認知已經變成了‘生命和知識不能兼得’。

  ——生命和知識不能兼得。

  沈澤對這所傳奇的高校早有耳聞,以前總想著去看看,但是如今——至少在這一刻,他不願過去。

  就好像如果進入那個校園的話,就是打破了那層安全的牆,面對了那個無能的自己一般。

  沈澤知道他是遲早要直視自己的,但是不是當下,也不能是現在的這一刻。

  沈澤在附近溜達了幾圈,在灑滿陽光的街道裡頭站著,吃了墨西哥卷餅和冰淇淋,往肚子裡塞了一肚子吃的,猛然之間竟然有了一點來度假的感覺。

  密西根湖,巴洛克式街道,路邊的花,萬里之外的遼闊海洋,伊利諾州的陽光——這一切陌生又詩意,帶著一種美國式的自由奔放,像是一針止痛劑。

  正因為這一切只是止痛劑,所以沈澤不能在這裡呆太久。

  ——他是逃難般來了這個城市,像無家可歸之人一般,在顧關山的身上索取暖意和親吻,顧關山對他毫無保留,令沈澤夜能安眠。

  可是與此同時,沈澤又清楚地知道他還要回國,要回國去面對無能的自己,面對學業,然後繼續摸索他的出路——摸索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路。

  或許是今年暑假像岑明傑一樣去找個公司實習,或者像秦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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