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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來吧,歸來喲,浪跡天涯的遊子。

  她吃完藥,鼻子已經塞了,顧關山向窗外看去——像是尋找故鄉的棉絮般的積雨雲。而窗外的雲猶如糙原上的羊群,衝過芝加哥高樓林立的街道。

  ——這裡連雲都是不一樣的,一萬公里之外的他鄉飄不過她故鄉的雲。顧關山模糊地想,連欺騙自己,正和沈澤身處在同一片天空下都辦不到。

  她摸出手機,給沈澤發了一條微信:“我想你了。”

  沈澤沒有回覆。

  他肯定睡了,顧關山想,明天沈澤還有課——高等數學B和商務英語再加個經濟學,個個都讓他頭疼到爆炸,哪能凌晨三四點還不睡覺呢?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她還是難受。顧關山蜷縮在床上,鼻子塞著,燒得臉色通紅,眼淚一滴滴地往外流。

  生病的人總是格外脆弱。

  她想家,想自己的愛人,想那些絢爛的日子,想他們高中時的煙火和春天。

  顧關山淚眼模糊地褪下戒指,抓著它,猶如抓著湍流中的稻糙。她將戒指緊緊地捏在手心,告訴自己——這才哪到哪呢?未來還有那麼長。

  那麼長,那麼長。

  顧關山哭得都哽咽了,一雙手顫著,摸出手機,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發了一條微博:

  ‘……我好想你啊。’

  她眼裡淚水酸楚,點擊了發送。

  然後感冒藥的藥效終於模糊地涌了上來,帶著股無法抗拒的睡意——顧關山蜷縮在自己的被窩裡,睡著了。

  第91章

  顧關山醒來的時候,夜已經頗深。

  對乙醯氨基酚的藥效來勢洶洶,走得卻潤物無聲,她的鼻子仍塞著,百葉窗里透進來依稀的路燈的光。

  她對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她鼻子不通氣,眼睛也濕潤——幾乎喘不過氣來,鼻淚管堵塞使她極為難受,一覺睡到天黑的落差感也大的可怕——她看著天花板上的車燈來來往往,拉出昏沉的光影,聽著樓下使用著陌生語言的人們大聲爭吵,正是人間。

  那所謂的人間自然充滿了苦和酸。

  她迷糊地想,然後微微坐起身,摸索自己的手機。

  顧關山的手機墊在枕頭下面,她把手機拽了出來,模糊地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八點二十,她睡了整整六個小時。

  顧關山計算了一下血藥濃度,正打算下床去把藥吃了,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四十六個未接來電——有來自微信的,有直接打到手機上來的。

  她眯起眼睛,發現打來電話的人——從第一個到最後一個,甚至還有越洋電話,每個都是沈澤。

  一句‘我想你了’——會招來這麼大的反應嗎?

  四十六個未接來電,三十多條消息——她看不太分明,不知道沈澤到底說了什麼。

  顧關山當時其實還是有點不清醒的,她的第一反應是——沈澤嫌她作,要分手了。

  她不知道哪裡讓沈澤不高興了,但是幾乎是立刻就委屈得想哭。

  不想他花錢有錯嗎?

  顧關山披著披肩,坐在漆黑的房間裡,她租的房子非常小,黑暗中只有一個手機屏幕熒熒亮著,她披頭散髮地坐在桌前,片刻後點開了沈澤的消息框。

  六個小時前——幾乎在顧關山發出消息後不久,沈澤就回復了。

  沈澤一開始的語氣是非常強硬又囂張的:“怎麼了?”

  沈澤停頓了一會兒,又沒好氣地問:“發生了什麼?”

  “我剛剛,”他停頓了一下,又說:“起來上廁所,你人去哪了?”

  ……

  顧關山還沒翻下去,手機就嘟嘟嘟地響了起來,沈澤又打了個電話,還是越洋電話——顧關山下意識地接了。

  沈澤那頭沉默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顧關山會接,但是下一秒就說:“你剛剛去做什麼了?”

  他聲音里有一絲幾不可查的顫抖,像是繃緊了一上午的神經。

  “……我……”顧關山一說話,聲音都是嘶啞的:“……我睡覺去了,對不起。”

  沈澤:“……”

  顧關山輕聲道:“睡前有點……想你,也沒什麼大事。”

  “你感冒了?”沈澤沙啞地問:“……不舒服?是不是換季了?”

  顧關山笑了起來:“我吃了藥,睡過了,今天沒有上課。”

  沈澤那頭似乎剛響起了下課鈴,他顫聲道:“……那,那就行。我以為你哪裡不舒服。”

  顧關山笑了笑,在夜色中放鬆地說:“……我拿起手機之前還以為你生氣了,要和我分手呢。”

  沈澤在秋日的陽光里,聽到顧關山那句話,心都疼了。

  那時候他周圍經過的全是他的同學,沈澤剛下了經濟學的課,講經濟學的是一個年輕海龜,不帶個英語單詞沒法好好說話的那種——但是講的確實不錯,布置的作業也多。

  沈澤顫聲問:“——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電話那頭的女孩子嗓子啞著,難過地道:“因為……因為你生氣了啊,我剛剛還在想要怎麼安撫你……”

  “……我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她喃喃道,“我們中間隔著那麼遠,他們都說十月是異地戀分手的高峰期……”

  沈澤:“……顧關山。”

  他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他無法察覺的痛苦。

  異地戀是什麼呢。

  ——是無法碰觸,是千里萬里之外,是遙不可及,是無法重合的時間和空間。

  沈澤吞下一口心頭的痛楚:“……我為了你,什麼都能忍。”

  “……可唯獨不能忍受你不需要我。”他說。

  電話那頭十分安靜。

  沈澤眼眶都要紅了:“顧關山。”

  “我碰不到你,摸不到你,我都是可以忍受的——在我送你走之前,甚至送你走一年以前,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可是我想過,也沒準備過,你會不要我。”

  “——我現在能給你什麼?”

  他聲音都在顫:“……我給不了你未來,給不了你陪伴,連想讓你過得不那麼辛苦——都會被你拒絕。”

  沈澤是真的難受。

  他說出那句話時只覺得心都要挖出來了。

  “你也不想想,我還能給你什麼呢?”他說。

  ——顧關山最不想要的物質,偏偏是他現在最想給的,也是唯一能給的東西。

  顧關山那頭沉默了很久,啞著嗓子說:“……其,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我覺得我天天過得挺富足的,除了感冒了之後去不起醫院之外……但是大多數留學生也都去不起,所以我真的不差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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