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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他的父親說了很多,沈澤明白那些話聽上去並不好聽,卻是真的。

  他能做的只有保護,以自己的讓步和底線為顧關山鋪平道路,卻無法讓她擺脫原生的家庭。

  沈澤從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幼稚和無力,卻又無可奈何,他握著拳頭,然後他看見了顧遠川推門走了進來。

  沈澤重新打量了一下顧遠川。

  顧遠川作為中年人其實是長得十分俊秀的,有種文質彬彬的模樣,沈澤想起以前做課外文言文閱讀時讀過的一句話:‘含氣飲露,則其清也’。

  他點了杯紅茶拿鐵,端著來了沈澤的對面。

  沈澤面對上他時總覺得很是出戲,因為顧遠川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我是顧關山的父親’——無論是從氣質還是外表上,他們的血緣紐帶都是如此的明顯以緻密不可分。

  另一方面他又清晰地知道這個男人是——在這世上,傷害他的關山最深的人。

  他冰冷、扭曲又喜怒不定,控制欲極強,將金錢看得極重,又極為暴nüè。

  “你來了?”顧遠川沒甚情緒地問:“你想和我談什麼,腹稿打好了麼?”

  沈澤忍了忍,道:“請坐。”

  顧遠川落了座,閒適地望著沈澤。

  沈澤低聲下氣地叫了一聲:“顧叔。”

  “別叫我顧叔。”顧遠川帶著絲嘲諷道:“不是要證明我是傻逼嗎?”

  沈澤說:“……我是想和您談談,關山去學美術的事情。”

  出乎沈澤意料的是,顧遠川說:“你說說看。”

  沈澤本以為他會神色不虞,或者乾脆直接發難,指不定還會掀了桌子就走——他做了準備應對所有可能的反應,卻沒想到顧遠川如此順從。

  沈澤抬起頭,望著顧遠川道:“我從來沒見過她那樣有才的人。”

  “每個見過她的人都會這麼講,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我也沒見過她那樣優秀的人。”沈澤說:“她會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學習也好,畫畫也好……你什麼時候抽空看過她畫的東西嗎?我是個外行,可連我都能看出她的靈氣。”

  沈澤拿出自己的iPad,將顧關山完成的彩色漫畫遞給他看。

  “很多大學畢業的人,都未必能畫成這樣子。”沈澤艱難地說,“這是因為她喜歡,所以才願意做。如果你看過她畫畫的模樣……”

  連你也會被觸動。

  她就是那樣好,沈澤想。

  顧遠川頓了頓,問:“你準備的就是這些情懷票?”

  “你知道我為什麼阻止她學美術麼?”顧遠川嘲弄道:“就是因為這些東西沒有意義,情懷啊,夢想啊,愛啊,什麼什麼的。誰都會說。可到了該付錢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個樣子,用愛可吃不了飯。”

  顧遠川又冰冷道:“——但是我很討厭浪費時間。”

  沈澤微一頓,抬起頭看向顧遠川。

  顧遠川盯著沈澤。

  “——結論,我們已經有了。”

  用自己為顧關山鋪平道路——他想。

  面子又算什麼呢。

  第43章

  星巴克里,咖啡被磨碎,熬煮的香味散開,有女孩點了杯焦糖瑪奇朵,店裡彌散著一股甜味。

  沈澤抬起頭,望著顧遠川。

  其實這件事他並非沒有預料到,顧遠川和一個十八歲的男孩談判的可能性本就微乎其微——他本身,在他的家庭里就象徵著難以動搖的強權,而那樣的人為什麼會和沈澤平等地談判?

  談判從來都是基於一定平等的基礎上的。

  而顧遠川眼裡,沈澤和他並不平等。

  顧遠川道:“我就告訴你了吧,讓她去學美術,不是不行。”

  沈澤吃驚地抬起頭,看著顧遠川。

  顧遠川面上冰冷,淡漠道:“強扭的瓜不甜,你說的那幾句話我聽了,想了一下,覺得是這個道理。”

  “她畢竟是我的種。”顧遠川重複道:“我們這一支姓顧的都固執,一旦認定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她可能真的會大學畢業後連工作都不找,就削尖了腦袋想去搞什麼——”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冰涼的iPad屏幕,嫌棄道:“——搞這些么蛾子。”

  “所以我想明白了,”顧遠川說,“讓她趁著還小,去試試,她早晚會知道不行。”

  沈澤忍不住了,他難以理解地問:“——你怎麼知道會不行?”

  顧遠川隔著鏡片,冰冷地望著他,他臉上連皺紋都是一個油鹽不進的模樣。

  顧遠川:“我為什麼知道不行?”

  “這條道路上——”顧遠川又以手指敲了敲屏幕上色彩斑斕的畫兒:“——一年走過來的,有幾十萬人,但是只有幾百人能在裡面真的靠畫筆混到一口飯吃,其他人……”

  “……小學美術老師,中學美術老師,高中美術老師。”他冰冷道:“課外班美術老師,沈澤,你抽空去附近大學裡的自習室看看。那些人里有多少人能養得活自己?數數他們桌子上有多少本國家公務員申論備考,數數他們有多少人得靠他們爸媽托關係往國企裡面塞,然後拿著一個月堪堪能交上一丁點個稅的工資庸庸碌碌還房貸?——那還是好就業的專業的學生呢。”

  沈澤剎那啞口無言,卻又執著道:“但是你的女兒是不一樣的。”

  “她憑什麼不一樣?”顧遠川問:“我不讓她學,不是心疼錢。”

  顧遠川:“沈澤,我猜你經歷過的最大的挫折,應該也就是表白被我女兒拒絕。”

  沈澤臉剎那漲的通紅,尷尬道:“我——我——是、是吧。”

  他仍是冰冷地道:“——可是這世上比這痛苦的多了去了。”

  “我想著,她畢竟還小。”顧遠川說:“今年十六,大學畢業也就二十一,聰明也是有的,到時候轉專業考研也不遲。那就讓她花五年時間試一試。反正都要試錯,越小的年紀試完,越好。”

  沈澤:“可是——”

  可是——你們為什麼沒人能看到她的優秀?

  你們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她終將庸碌無為?

  她是那樣優秀的一個人。

  可是沈澤沒有說下去,他知道這是個沒有必要爭論的話題,他將後半段話咽了回去,知道歲月終將告訴這個中年人——他是錯的。

  “但是,”顧遠川推了推他的眼鏡:“——我願意支付學美術這一個試錯的代價,不代表我願意支付另一個。”

  沈澤望著他。

  顧遠川冷冷地看著沈澤:“——離顧關山遠一點。”

  沈澤震驚地看著他。

  “好理解吧?”顧遠川說:“或者你可以和她談對象,至於她學美術這件事呢就暫且擱置,你們和以往一樣,打個情罵個俏,談個情說個愛……這個我可以不干涉。我不接受我女兒一邊走藝術一邊談對象,絕對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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