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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海中不由的浮現出一個念頭:他們還挺般配的。
許年站在路邊和陳致說話。
她語氣無奈:「你這手段挺, 挺老套的。」
他說:「去看老師總不能空著手,送你一單大生意,不也挺好?」
她關注的是前半句,轉過頭, 「你, 你回學校了?」
「嗯, 」他聲音很淡,「袁老師老了很多,他現在不帶畢業班了, 說精力跟不上。」
「袁老師有, 有五十多了吧。」
「你沒回去看過?」
她垂眸,「沒, 沒什麼可回的,袁老師大, 大概也不記得我了。」
大學一開始就改了名,她下定決心,與過去斷乾淨。
放寒暑假,能申請留校就留校,陽溪也不大回,更別提回母校。
有關那座校園的大部分記憶, 都是黯淡陰沉的,角落爬滿青苔, 像潮濕發霉的雨天。
唯一一點色彩,也被她拋下了。
「陳致,我,我們分手這麼久了,你也,也有更好的生活,別浪費時間再,再找我了。」
她吐出一口氣,凝成淡淡白霧,「不,不是說好,各自安好嗎?」
光是說這麼幾句話,她都感覺疲憊,四肢提不起勁,又覺骨縫裡泛著濕冷,裹緊外套。
「許年……」
我想重新追求你,可以嗎?
現在不是恰當的時機。她抗拒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你現在過得好嗎?」
這句話,本該是所有爛俗的久別重逢的開頭問候,卻這麼不合常理地,現在才問出口。
過得好嗎?
許年自己也不知道,世俗的定義里,這樣算不算好。
應該還不錯的。
她開了自己的店,有一套遮風擋雨的小房子,生活規律而乏味——最後一點的話,普通人不都如此麼。
但她在陳致面前卻說不出來。
不然多少有點班門弄斧的意思。
這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自我保護機制——維繫這點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她沒作聲,眼皮耷拉著,更累了。
放過她,讓她回家休息吧。
陳致的聲音都像鍍了層玻璃砂紙,變得隱約而模糊了:「我沒有再交女朋友,許希。」
又是這個名字。
叔母、唐黎總改不了口,始終叫她「希希」,可她覺得這麼美好,充滿希冀的字眼不屬於她。
她應該像鲶魚,壽命和人差不多長,但住在水底的坑窪,或是黑暗的涵洞,與樹的根系、腐爛的葉子、河底的砂石為伍。
許年眼睛快睜不開了,不知道是不是太困,慢慢地闔上了。
然後,她感覺有人托抱住她。
既陌生又熟悉的氣息,擁住她的手臂,有種令人安定的力量。
緊繃的神經忽然放鬆了,情緒也得到安撫,她放縱自己靠著他的懷抱睡過去。
再睜開眼,是在車上。
城市的霓虹被車窗框住,如膠片底片,一張張划過。
「去,去哪兒?」
開口才發覺自己嗓音啞得不像自己的,嗓子眼深處拉扯著,隱隱發疼。
旁邊的駕駛座傳來一句回答:「醫院。」
「我沒,沒事,就是太困。」
停在紅燈前,陳致才轉過頭,光沒完全照進來,他的面孔故而不甚清晰,夜如墨暈開那般濃。
「你發燒了。」
許年掙扎著坐起身,抬手觸了觸額頭,沒什麼感覺,大抵是因為手也是熱的。
「不,不用去醫院,回去吃,吃點退燒藥就行。」
他想也不想:「不行。」
她口吻變得強硬:「我要回家。」
但這只是她自以為,實際上,她音調軟綿綿的,帶著疲倦,根本沒威懾力。
陳致知道她倔,也不想這個時候惹毛她,在下個路口調頭去她家。
許年聽到背後的關門聲,但懶得阻止他跟上來,邁著懸浮無力的步子上樓,進屋。
她邊走邊脫鞋和外套,進臥室撲到床上,過了半晌,才縮緊身子。
唐黎今天和人有約,屋裡冷冰冰的,但入鼻的不是醫院的消毒水味,入耳的也不是嘈雜的人聲。
她像回籠的家禽,卸去所有防備。
「藥在哪兒?」
她沒回,她只想好好睡一覺。
這幾天總做夢,夢到叔叔去世,她被他們急忙叫回來辦喪事;又夢到鬍子拉碴的男人,伸手拍她屁股,笑得一臉奸邪;還有,男生扯住她的衣領,聲音凶煞粗嘎,叫她把陳致叫出來。
她厭惡極了那些人,那些事。
可陽溪太小了,他們化成魘,纏繞著她,好不容易趕走了,又捲土重來。
她半昏半睡,徹底失去分辨陳致做了什麼的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
「希希,起來吃藥。」
她或許無意識地哼了聲,又或許沒有。
唇瓣被人撥開,幾粒小小藥片被填入口中,隨即是杯沿抵住下唇,溫熱的水漫上來,潤濕著乾燥的唇皮,多餘的順著唇角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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