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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藉由奈河邊的一半魂魄重入輪迴,再與松晏相識相遇,白頭偕老。孰料最後事與願違,反而害得松晏自盡。

  幸在那時,松晏已經快要找齊靈玉碎片——一為無煙子愛而不得之苦,二為姬如錯生王室之痛,三為百里輕舟陰陽相隔之悲。而最後一塊靈玉,是他自己,百世輪迴無善終之憾。

  彼時他的記憶只有漣絳封印在勾玉弓中的那些,只到剜骨之前。

  他悔恨不已,為自己當時未能察覺漣絳已無九尾而痛不欲生。他對不起漣絳。

  後來貞以用長命鎖讓所有被剝奪的記憶回到識海中,他怔然夢醒,方知他不在時,漣絳受盡折磨;方知即便玄柳放過漣絳,止戈也不會輕饒他;方知真正封印春似舊的不是他,而是漣絳。

  漣絳確實騙了他許多事,遠不止他所知道的那些。

  他想,漣絳在說「你要長命百歲」的時候便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漣絳想用陰陽引讓他遺忘,讓三界遺忘。

  但在漣絳身死之前,他先一步有所察覺,扯斷了陰陽引,並將其燒毀。

  想到這兒,他不禁感到一陣後怕。

  那邊松晏在門前站了會兒,望著觀御衣角眉梢沾的血不由得愣了愣。

  觀御從來都是好潔的,衣裳上若是不小心沾了髒污,他都會先停下手邊的動作,捏訣將那點不淨清理乾淨。

  像如今這般,帶著干透的血跡站著,不太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松晏眨眨眼,一步跨下台階朝他小跑而去。

  「沈萬霄!」

  松晏沒有叫他觀御。

  沈萬霄聞聲回神,眼前人影一晃旋即懷裡便滿了。

  「你怎麼不進去?我剛才睜眼都沒看到你。」松晏問。

  沈萬霄還沒說話,松晏又道:「是不是步重攔著你啊?」

  他想了想之前步重欲言又止的樣子,疑心是步重不願意讓沈萬霄進去,畢竟步重曾親眼看著沈萬霄剜去他的神骨。好像自那時起,步重便對沈萬霄不滿意。

  想到這兒,他環住沈萬霄的手緊了又緊,哄人似的說:「你不用搭理他,他什麼都不知道,回頭我會與他解釋清楚的。」

  「嗯。」沈萬霄頷首,掌心攏起他的長髮時依舊覺得不真實。

  他想過無數種再見時松晏的反應,或是會怨他當初回去的太晚,或是會恨他又一次自作主張做出蠢事,或是會煩他一千年了仍舊陰魂不散......他不敢奢求原諒。

  但松晏什麼都沒說,好像氣已經消了,好像他們昨日才剛坐在一起聊過天。

  松晏與他沒有半分生疏,甚至隱有討好的意味。

  「不要站著了,」松晏鬆開他,改為抓他的衣袖,一邊晃一邊說,「我們先進去吧。」

  他垂眸望向松晏蔥白的手指,遲滯地明白松晏為何如此,而後心驟然作痛。

  松晏擔心他生氣,但實際上即便他氣松晏一意孤行,也不會對松晏說任何重話。松晏已經受了太多傷,他不會往那傷口上撒鹽,更不會將傷疤撕開,讓它重新流血。

  他永遠都不會怪罪松晏,只是有時心裡難免不甘,恨不能將松晏綁在身邊,恨不能早些察覺松晏的意圖,阻止松晏離開。

  他與松晏往院子裡走,後知後覺地發現這院中布局擺設與長生殿別無二致。唯一不同的是,長生殿裡的燭燈已經很久沒有燃過,而鏡中花四處的燭火都亮著,搖搖晃晃燦若星辰。

  「我沒醒的這段日子裡,樓棄舞有為難你嗎」松晏帶他往居室走,猶豫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還有玄柳,他有沒有再傷你?」

  沈萬霄搖頭,松晏又問:「那止戈呢?他沒有......」

  他漸漸噤聲,沈萬霄眼裡的仇恨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他推開門走進屋,吩咐侍從燒些熱水,待人走盡後轉身抱緊沈萬霄,目光落在他手背斑駁的血跡上。

  「有沒有受傷?」他輕聲問。

  沈萬霄身體一僵,隨後又鬆弛下來,答:「沒有。」

  「你撒謊。」松晏抓起他的手,不顧他輕微的抗拒將那沾血的衣袖捲起。

  他小臂上有一指長的傷疤,不偏不倚剛好將那隻狐狸分成兩半。

  松晏呼吸凝滯,良久,問:「疼不疼?」

  「不疼,」沈萬霄搖頭,微微用力想抽出手。

  但松晏緊握著不放,聲音澀滯,「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沈萬霄見他神情難過,便屈指輕碰他的眼尾,「三天前。」

  三天前。

  他自盡後的第一天。

  沈萬霄剖出相思骨,受過天雷極刑後不久。

  止戈因祭龍脈未成,對沈萬霄懷恨在心, 夜闖長生殿,意欲暗殺沈萬霄。

  但他在看到沈萬霄臂上的狐狸時改變了主意,轉而想將那一塊肌膚剝下,好讓沈萬霄連這唯一的念想也失去,痛不欲生。

  沈萬霄並未如他所願,反而是新仇舊恨一併結算將他殺死。

  彼時閱黎與玄柳聞訊匆忙而至,前者呆望躺在血泊里的止戈許久,最後掩面而泣,半晌說不出話。後者則是勃然大怒,但扭頭對上沈萬霄的雙眼,他半個字也未敢說出口。

  他知道沈萬霄記起了一切,包括他曾指使止戈殺死漣絳一事。

  因為知道這些,所以他毫不懷疑沾著止戈血的承妄劍會指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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