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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玄柳千算萬算始終是有所遺漏。

  素姻被魔骨控制心神,心甘情願讓魔骨血洗九重天,是因彼時眾叛親離,而她身為人母,若不狠厲決絕,只怕連膝下二子都難以保全。

  漣絳與她不同。他之所以未被魔骨蠶食理智,反而與魔骨共存一體,是因為自始至終都有人在懸崖邊拉著他,一次又一次地救他於水深火熱中。

  「玄柳沒趁漣絳重傷時殺他,是想要等他救你,」素姻低頭撥弄著燭火,黛眉微蹙,露出些許厭惡的神情,「如今你回來了,想必他不會善罷甘休。」

  觀御頷首,素姻知他心中已有打算,便問:「你想怎麼做?」

  觀御定定望向她,默不作聲。

  她怔然一瞬,驀地笑起來,道:「我已經離世多年,早該要入輪迴之路。來世再不做神,也不做妖,做個平凡人便是。到時你要記得帶漣絳常來看看我,雖然......興許我投胎前飲下孟婆湯便將你們給忘了,但無論如何你們都是我至親骨肉。」

  觀御起先並未接話,漆黑的眸子裡隱有悲傷與不舍。

  他安靜了許久,久到桌上的燭火都變得微暗,快要燒到盡頭,才終於說:「我會剜了他的神骨,送他去人間。」

  俄頃,素姻才抬起眼皮看向他。

  明明滅滅的火光照在他臉上,照出長而卷的睫毛影子,將眼底難平的浪遮掩。

  須臾,素姻問:「那你呢?他去了人間,你要去哪兒?」

  觀御無聲以對,素姻卻在這寂靜里漸漸領悟他的意思。

  剜去神骨,則春似舊再不能借漣絳的身子為非作歹,漣絳也不必再與春似舊苦苦相爭,受盡折磨。

  但春似舊一日不死,三界一日難以安心。

  他不想讓春似舊捲土重來,報復漣絳,毀滅三界,是以他要用漣絳的神骨,引春似舊破印,再與春似舊同歸於盡。

  「你想保他餘生平安順遂,可是他未必願意離開你。」素姻如是說。

  觀御沉默片刻,抬頭時眼底模模糊糊蒙著些許水光。他低聲說:「我只要他好好過完此生。」

  若上蒼垂憐,則來生再相遇相守。

  若上天不允,此生得遇亦已知足。

  素姻稍稍偏頭,眼裡的水霧在燈影下閃閃發光。

  半晌,她擦掉眼淚朝著觀御笑笑,「他會明白的。」

  觀御垂眸望向桌上越來越暗的一豆燈火。他靜默無聲,任由黑暗將微弱的燈光吞噬。

  他睫毛上垂著水,不多,也不明顯,落到手背上就像一顆露珠。

  漣絳屈膝坐在池邊青石上,借著冷白的月光看池中綠葉上水汽漸漸凝聚成珠。

  他枯坐半宿,最後拎著酒去了幽冥界。

  幽冥界一如既往地漆黑無光,誓死跟隨勾玉的鬼族居於此地,久而久之便由鬼化魔。

  他們見到漣絳,紛紛畢恭畢敬地向他問好。

  漣絳一一回應,末了直奔水中月去。

  水中月無人居住,平日裡也無人會擅自進入,是以漣絳離開時它是什麼樣子,回來依舊是什麼樣子,黑漆漆的一盞燈都沒點著。

  他在殿外站了片刻,理好衣裳輕敲房門後才邁步進去。

  殿中空蕩蕩的,桌椅、木架、書櫥......該有的一概沒有,便是連原先置於殿中的鳳凰石像也已經不見蹤影。

  見狀,漣絳不由得愣了愣,提著酒的手一抖,險些將酒罐子打翻。

  他匆匆奔向內室,撩開帘子見玉棺還在,不禁鬆了口氣。但緊接著,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原本應當緊閉著的玉棺此時竟然大敞著,而躺在裡面的勾玉面色蒼白,唇無血色,正直勾勾地盯著來人。

  漣絳不禁感到恐慌和焦躁,他扔了酒,旋即轉身便往殿外跑。

  恰在這時,殿外有細碎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來:「走走走,今天咱們吃蚯蚓啊,超級新鮮的那種!」

  隨著話音落下,殿門被推開。

  漣絳面色一沉,尚未看清來人便飛快持弓抵住他的脖子,緊接著擰住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慣到牆上,冷聲質問:「你是誰!?」

  「啊疼疼疼、疼、你輕點、輕點!」

  這聲音聽著有幾分耳熟,漣絳皺眉思索片刻,揪住他的頭髮逼他抬起頭來。

  看清他的面容,漣絳愈發警惕,摁著他問:「你怎麼在這兒?」

  「你先、先鬆開我,疼死了。」容殊額上滲出冷汗,咬牙道。

  漣絳微微抿唇,不肯撒手:「你先說你來這兒做什麼。」

  「我不做什麼,」容殊表情有些扭曲,手裡揣著的蚯蚓灑了一地到處亂爬,「我要真想做什麼,早就得手了,何必還要留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聞言,漣絳斟酌片刻,心覺有理,是以緩緩鬆開手。

  容殊揉著肩膀,齜牙咧嘴,欲哭無淚,「我說你可真是......唉,我還想問你怎麼在這兒呢,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

  漣絳心裡五味雜陳,且不論容殊為何出現在此,單說他這話便太過親切,是關係頗深的人才會肆無忌憚說出口的。

  他與容殊明明不熟,僅在桃山打過一個照面。

  「咳,」容殊似是也覺有些尷尬,摸摸鼻子輕咳道,「那什麼,今晚留在這兒用膳麼?」

  漣絳乜斜著眼睛看他,心說莫名其妙,這人怎麼反客為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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