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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似舊嘴角微動,壓抑不住滿心的欣喜,臉上已滿是喜悅之色。

  漣絳呆望著觀御赤裸的臂膀,眼看著烈火爬滿他的身體,將他小臂上那隻栩栩如生的狐狸吞沒。

  而令漣絳感到奇怪的是,觀御身處烈焰之中卻未被烈火所傷。

  「漣絳......」

  氣若遊絲的聲音輕吻在耳畔。

  漣絳驟然回神,見面前觀御已近瀕死。

  漣絳渾身一震,如遭雷轟。

  遽然,漣絳劈手奪下春似舊手中的銷魂,二話不說扔至翻滾起浪的河水之中。

  「你瘋了!?」春似舊難以置信,盯著空蕩蕩的掌心絕眥欲裂。

  漣絳將視線從觀御身上剝落,強裝鎮定道:「今日只殺玄柳。」

  「他攔著你、是他攔著你!」春似舊暴跳如雷,「漣絳,我們今日不殺他,又怎麼殺得了玄柳!?」

  他一面說,一面捏訣召回銷魂。

  熟料漣絳制著他,即便擰著經脈疼痛難忍也要強行壓下抬起的右手,不肯讓他再傷觀御半分:「只殺玄柳。」

  春似舊氣極:「你簡直糊塗!」

  他們兩人誰也不肯退讓地較著勁,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漣絳左手阻右手,自己打自己。

  但面對這滑稽可笑的場景,卻無一人臉上牽得出笑意。

  春似舊約莫是鐵了心要殺觀御,盛怒之下操縱著魔氣在漣絳體內橫衝直撞,意圖再多爭搶一些控制權,最好是如當年的白三娘一樣,徹底將漣絳占為己有。

  偏偏漣絳不甘示弱。他的神識堅不可摧,一時半會兒兩人膠著不下,竟難分出勝負。

  不可遏制的疼痛自漣絳身體深處炸開,順著經脈游遍五臟六腑,同時毫不留情地齧咬四肢百骸。

  頭頂的黑雲越加暗沉,低的像是要將大地吞沒。

  沸騰漲起的河水洶湧奔流,烈火咬開水面,氣勢洶洶直竄入雲霄。

  春似舊怒不可遏,爭搶不得下竟然癲狂到試圖將漣絳撕碎,好落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我若是死了,」漣絳竭力應付著他,識海幾欲崩塌,「你也活不了。」

  春似舊運氣化刃挑斷他的筋骨,殘暴至極:「那又如何?分明是你背叛本尊在先!」

  猛烈的攻勢之下,漣絳漸漸落於下風。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幾百年的修為終歸難是魔骨對手。

  先前他能與春似舊相融,是因他心志堅定。

  而今他慌了神,識海在春似舊越來越迅猛狂暴的攻擊下緩慢分解,仁義道德逐漸飄散,緊接著便被殘忍嗜血的念頭取而代之。

  春似舊微眯起眼,毫不心慈手軟地將千萬年來積壓於身的怨念恨意頃灌入漣絳神識之中,想要藉此徹底將他擊潰。

  怨氣侵入身體,錯綜複雜的愛恨痴嗔沉甸甸壓在身上,頃刻間漣絳只覺眼前混沌不清,重壓之下連喘息都變得格外艱難。

  他心神不寧,節節敗退,已經快要撐不住意識。

  但在春似舊以為得逞,得意洋洋地抬袖襲向觀御時,李阿娘依舊強撐著最後一絲氣力,拼盡全力一把將觀御推開:「走!」

  而觀御見他伸手,意識不清間本能地抬臂想要抓住他。

  奈何十指來不及糾纏,漣絳便用力將他推遠。

  到手的獵物再次被救下,春似舊努目撐眉,嘶吼出聲:「他就那麼重要嗎!?」

  「那憫心呢?」漣絳拼盡全身的力氣阻攔他,聞言牽動嘴角扯出一絲笑來,「憫心......就那麼重要麼?」

  乍然聽人提及「憫心」二字,春似舊難免有一瞬間的遲滯。

  見狀,玄柳趁機召眾神合力起陣。

  「你不會殺憫心,」漣絳艱難地喘著氣,周身痛極,那些不見血的傷痕浸在冷汗里,直教人痛不欲生,「我也不會殺他。」

  春似舊在這須臾間稍微怔愣住,又驀地笑起來,問:「你又怎知本尊不會殺他?」

  漣絳錯愕抬眸,聽他道:「憫心不愛本尊,本尊......」

  「魔頭,受死吧!」

  春似舊正說著,玄柳溘然托著偌大的金印自穹頂壓下,隨之而來的撞鐘聲與誦經聲悠長空遠。

  金迦印下無生魂。

  「玄柳,你竟然——」春似舊駭然抬頭,遮天蔽日的金印壓下時他無從躲藏。

  漣絳亦是一驚,尚來不及作出反應便只聽得耳邊雷聲轟鳴。

  緊接著他的身子一沉,像是有什麼東西壓到了身上,按著他沉入烈火滾水之中。

  漲水涌動著裹挾住呼吸,灼燙的溫度讓人周身作痛。

  漣絳昏昏沉沉沒入天河之中,喧鬧嘈雜的聲響於剎那間被河水隔絕,僅剩下奔涌不息的水流聲一下下敲打著鼓膜。

  他抓緊浮木一般緊抱住壓在身上的人。

  天河中沸騰滾燙的河水灼傷他的雙目,是以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他難以辨物,卻知懷中緊抱著的是觀御。

  ——如今天地間能為他奮不顧身之人,已經只剩下觀御。

  金迦印鋪天蓋地壓下之時,觀御竟然拼著最後一絲力氣擋到他身前,替他承受這足以碎骨的重量。

  可觀御終歸只是凡胎肉體,饒是再能忍,他也是會疼的。

  沉重的金迦印加身,劇烈的疼痛之下觀御難以遏制地吼叫出聲,而在這轉瞬之間,他的後背便已經被鮮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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