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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崢正把自己的箱子從傳送帶上拎下來,聞言差點一脫力,被箱子拽了個踉蹌:「你聽誰說的?」

  「猜測。」伯父一本正經道,「老太太都說,小讓沒半點像你爹。」

  「他跟他媽媽長得像。」裴崢含糊其辭,他拉長拉杆,平穩地拖著箱子往外走。

  「那你怎麼會跟他保持不正當的關係?」伯父犀利發問。

  裴崢磨一磨後槽牙:「你這一天也真是閒的。」

  「是啊,我都已經半退休了,」伯父吊兒郎當道,帶著一絲不懷好意,「可不得給自己找點樂子。」

  「不過話說回來,你默認跟小讓有不正當關係了?」

  嘶,奸滑的老賊。

  裴崢為避免自己把牙齒咬碎:「我掛了。」

  他按下掛斷鍵,伯父又打過來幾次,他置之不理。

  本來跟裴讓失約就已經夠讓他煩的了,伯父還跑過來說些有的沒的,如果到時候見到裴讓,裴讓還給他甩臉子,裴崢想他大概真的會瘋到爆炸——他又不是有意失約的。

  這話說得很像在推卸責任,好吧,他就是在推卸責任。

  之前還想著裴讓跟他發發脾氣,他也可以忍受,但當真的要趕到人面前時,裴崢很不爭氣地犯慫了。

  心慌意亂到計程車師傅問他去哪裡,他都魂不守舍地沒聽見,喊了好幾遍才回過神,說了裴讓所在的旅館。

  裴崢在出租上坐定,又摸索出手機,忽略掉來自伯父的一連串未接來電,找到通訊簿上裴讓的名字。

  指尖在屏幕上划過來划過去,到底沒有點進去——等見面了再說吧。

  *

  裴崢快到的消息是伯父轉達的,裴讓聽完道了聲謝,沒說別的。

  他開始忙忙碌碌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實沒什麼好收拾,東西不多且今天還要在這邊住,只是忙忙碌碌給自己找事情做,為了轉移心裡的煩躁和慌亂。

  反正見到裴崢一定要冷靜到漠然的程度,裴讓不能再擺出小孩子脾氣,這叫輸人不輸陣,而且他也沒有臉再繼續丟下去。

  忍一忍吧,忍一忍,裴崢無所謂的話他也不能給裴崢一拳;如果裴崢有所謂的話……他也不能表現得很沒脾氣。

  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

  裴讓摺疊衣服的手沒輕沒重,撕拉一下,把自己的短袖T恤撕成了兩半。

  得,換洗的衣服少了一件。

  裴讓心煩意亂地把這倆破布片子丟垃圾桶,扭頭看見自己敞開的行李箱子,心裡的煩躁達到了頂峰,他乾脆將那箱子一鎖,踢到角落裡不管不顧。

  而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就是把裴崢狠狠揍一頓。

  他管裴崢發不發飆,發飆的裴崢他也照樣揍,看他們誰揍得過誰,反正他年齡小個頭高,總輪不著他吃虧。

  裴讓深呼吸,以壓制住滿肚子的怒氣,他注意著時間,計算著裴崢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到達。

  他還是忍不住提前下了樓,就在大堂的沙發上坐著,沙發有些矮,他彆扭地蜷了蜷身子。

  但目光仍然盯著門口,一動不動。

  期間,前台的小姐姐走過來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他口語不算好,冷冰冰地道了感謝,然後說不用。

  明顯把小姐姐嚇著了,人轉身走回去的時候還打了個趔趄。

  裴讓對此很抱歉,但他現在也沒有說對不起的心情,直勾勾地盯著人來人往的旅館門口,似乎在蹲守犯罪嫌疑人似的。

  進進出出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一個個的,都不是裴崢。

  也許裴崢路上堵車呢,會晚些到。

  裴讓悻悻地想,忽然覺得自己這行為有些,等著一個左等不來又等也不來的人,心臟砰砰跳著名為期許的情緒,哪怕失落反覆地翻湧上來,也很快被期許的激動壓制下去。

  他覺得自己快在旅館大門邊風化成一塊化石,在數完經過眼前的第三十二人後,他眼前晃了一晃,便聽見滑輪滾地的摩擦聲,來者穿著主色調為淺綠的花里胡哨裝,短袖外套搭白色背心,短褲只及膝蓋,再搭配上墨鏡和人字拖,整個人的氣質要多沙灘有多沙灘,要多夏天有多夏天。

  如果不是他腦後扎著一個防偽標識般的小啾,裴讓都差點認不出來眼前此人是他衣著端莊的親哥裴崢。

  原本一肚子的怨氣在打量完裴崢這身打扮後,化為了特別不客氣的嘲笑聲:「怎麼穿這一身過來了?」

  他站起身來,輕車熟路地接過裴崢拖著的半人高的大箱子。

  「下了出租覺得熱,找地方換身涼快的打扮。」裴崢輕描淡寫道,墨鏡並沒有取下,「你這打扮也沒比我好多少,土氣高中生。」

  他們熟稔地順著話茬插科打諢起來,裴讓以為自己順勢就將裴崢失約的事情翻了篇,「在這兒住一晚上,明天去北歐?」

  裴讓拖著箱子走在前面引路,裴崢跟在他身後,嗓音有些疲憊,也有點鬆了口氣的意味:

  「嗯,滑雪場我預訂好了。」

  他們停在了電梯前,裴崢沒控制好距離,撞了下裴讓的脊背。

  「跟我擠一晚上,是不是有點委屈你?」裴讓佯裝不在意。

  「再開間房也沒必要,咱倆誰跟誰。」裴崢慢慢地挪到裴讓身邊站著,墨鏡擋著眼睛,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好一會兒,他們沉默著,電梯數字閃爍,直到變為1,「咚」地一下電梯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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