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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母親……

  裴讓睜不開眼,看不清。

  但潛意識卻這般篤定。

  為什麼會是他們呢?不該是他們的。

  裴讓奮力地睜開眼睛,一陣眩暈過後,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床邊的裴崢正在幫他掖著被角。

  「哥?」裴讓下意識地喊,下意識掙紮起身。

  「學累了就睡會兒,我又不是那種死板的家長。」裴崢把他按回被褥,想一想又鬆開手,「當然睡夠了我也不勉強你。」

  聽著是很正經的話,但是很正經的廢話。

  裴讓一下子沒憋住笑,因裴崢在對面盯著,只得盡力收斂,「我睡了一個下午,應該是睡夠了。」

  「那收拾收拾,起來吃飯。」裴崢撂下這一句,轉身就出了房門。

  裴讓趕緊下床穿了拖鞋,急忙跟了上去,他尋思著還是要和裴崢解釋一下,他不是那麼貪睡不愛學習的人。

  首先就是要跟裴崢說明,中午那陣伯父來過,以及提了如何保養油畫的技巧。

  裴崢聽到伯父來沒做多大反應,只道:「他也真是夠清閒的。」

  但聽到油畫保養時,裴崢嘲諷地勾了嘴角:「我檢查過畫框,表面沒有損壞,這幅畫放個幾十年都沒問題。」

  這樣嗎?裴讓訕笑:「我不太懂保養油畫方面的事。」

  「也不需要懂這些,你有你自己的事。」裴崢神情淡漠,甚至有些不耐煩,很快就跳過了這話題,「我讓你看的書,現在看了多少。」

  其實沒怎麼看,裴讓心虛,但回答還是得回答:「看了《復活》。」

  「哦。」裴崢笑了一下,沒再追問下去,「那剩下的繼續努力。」

  「嗯嗯,我平常不會睡那麼久,一般都是有時間的。」裴讓趕緊自證平時沒有偷懶。

  明顯裴崢也沒有在意此事,他對裴讓的學業成績,有點關心,但又沒有很關心。

  這個度,裴讓沒有把握得很準。

  *

  裴桾這個人真的很麻煩。

  若不是被老天綁定的親戚,裴崢一輩子不想跟這種人打交道。

  不過聽裴讓的講述,伯父今天沒跟嚴叔一起。

  他竟然真的放心不在嚴叔身邊……或者說,只有嚴叔不在,他才敢打那幅油畫的主意。

  嚴叔到底是個想讓往事隨風的好人,奈何伯父睚眥必報。

  看來得換種方式警告伯父了,裴崢不喜歡有人動他管轄的東西,更何況這人還是他那麻煩的伯父。

  「想什麼呢?」裴崢舀了一碗排骨湯作為晚飯的收尾,順便提醒一句從吃飯開始就心不在焉的便宜弟弟。

  「沒什麼。」反應過來的裴讓連連扒了兩口飯,都沒顧上餐桌禮儀。

  裴崢見人乖乖吃飯了,也沒去糾正,先抿了一口湯嘗鹹淡,卻聽裴讓愣愣道:「哥,其實你可以叫醒我,沒必要把我從書房送到臥室。」

  欸,他這是被嫌棄了嗎?裴崢放下湯碗,故作不悅道:「還是我多此一舉咯?」

  「不,不是,我怕太麻煩你了。」裴讓連連否認。

  「我願意的事情,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裴崢道,重新捧起湯碗。

  「那也是,謝謝哥。」裴讓訕訕一笑,似放下什麼包袱似的,吃飯的動作回歸到了往日的幅度,甚至於跟他開口扯些有的沒的。

  好像是關於午睡時的夢。

  裴崢沒耐心聽,但暫時也不想打斷,反正他的湯只剩一口,喝完就能撤。

  「哥,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忽然夢見了小時候。」

  小時候?

  裴崢放下勺子。

  裴讓若無其事地繼續道:「但不是很好的回憶,我一下子就醒了。」

  「你夢見裴嶠了?」裴崢一語道破。

  「嗯,他那么小,不該遭這個罪的。」裴讓嘆口氣,「家裡廚師要再注意些,他這會兒也許都上初中了。」

  「是啊。」裴崢敷衍地應了聲,把最後一口湯喝完。

  看來裴讓依舊不知情。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再想也沒有意義。」裴崢放下碗,抬眼望向裴讓強顏歡笑的表情,「活著的人到底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裴讓忙點一點頭。

  你最好是知道。

  裴崢起身,準備採取特殊手段,制裁他那成天多事伯父。

  *

  裴讓分不清有些記憶是真實還是錯覺。

  不管是五歲時,還是十二歲時。

  十二歲明明已經能記住很多事情了,何況也正是那時,他患上的暈血症。

  可除了無法治癒的暈血症外,沒有其他證據證明那段記憶的真實性。

  過分平靜的父母,聞訊趕來的裴崢,還有那出面承認自己過失的廚師,以及直接被送去火化匆匆下葬的弟弟……他們都告訴裴讓不容置疑的事實。

  他的弟弟裴嶠,死於因廚師疏忽導致的食物中毒。

  如今提起此事,裴崢也沒有對他的話進行任何修正,大抵是認可了這個說辭。

  所以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無法更改。

  或者說,更改有什麼意義嗎?

  最在意弟弟的父親母親都不在人世了,甚至他們還在世時,都也認可了弟弟的死因,沒有繼續調查下去。

  他跟著摻和什麼?

  不管弟弟活著還是死去,而裴讓自己從來都沒有被父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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