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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滴淚就這麼落了下來。
「站住!你去哪兒?」
辛染笑了兩聲,轉過臉,「哦,關你什麼事?」
「我讓你站住,聽不懂嗎?」張先生冷冷地道。
辛染堅定地告訴他:「不!」
「我不願意,」他將地板跺得咚咚響,暴躁地大喊道,「我告訴你,我不願意!」
張先生望著他,話卻是對吳媽說的,他壓著惡狠的脾氣,吩咐道,「去叫醫生來。」
辛染大笑了起來,指著張季澤,「有病的是你,你真該去治治。」
張先生沉靜地看著他,拿平常慣用的語氣命令道:「小染,你應當聽話。」
聽話、聽話,他十幾年都在教他聽話!辛染的心中起伏,那長長的睫毛下面,有鬱結的火在他眼中燃燒,他的眼睛痛苦而怨恨地環視著這整座房子。
最後壓抑的雙眼停在了張季澤身上,他的嘴角向後略彎,告訴他,「嗯,我有神經病。」
*
「門敲了半天,鎖了。」
吳媽侯在了一邊,向主子匯報。其他僕從還在收拾臥室與書房的殘局。
吳媽看了看張先生的臉色,安撫道:「大概是睡著了,他醉得厲害,讓他先睡一覺吧。」又規勸著,「您也該休息了。」
張先生揉了揉太陽穴,「吳媽,給我沏一杯濃茶來。」
在黑夜降臨前,張先生走到那被摔得稀巴爛的腕錶前,「表怎麼壞了?」
第99章 交際花的自我修養
「你請辛染下來。」
早晨也不見人下來吃飯, 張季澤估摸著到起床時間了,怎麼也該醒酒了。
吳媽走上樓,手剛抬到門上, 還未來得及敲。
門就從裡面開了,吳媽驚疑地望著他, 辛染臉上的神情如木刻般, 站在門前, 像個幽魂一樣穿過了她, 飄到了樓下。
「你最近同我說話少了。」
張季澤的手指叩著桌子,咄咄逼人的節拍, 無形地壓迫著他。
「你不滿意我把你關著,是嗎?」
辛染抬起臉,顏色淺淡的嘴唇動了動。
張季澤不願意辛染往下說去,他走近辛染, 聲音有些喑啞, 「我讓你從小就怕我,為什麼,現在不聽話了?」
辛染閉上了嘴唇,毫不奇怪地聽著他那些畸形的話,微笑道:「我先走了。」
在他走出去第一步時, 張季澤就扣住了他的手腕。
辛染先是低頭凝視著扣押他的那隻手,接著視線往上移動到張季澤那張臉上。
「有客人到家裡,特意要見你。」張先生說這些話, 談不上多少情緒。
他在等辛染的反應,或者說是觀察寵物的反應, 只等著不乖時,做主人的好出手。
辛染靜靜地回視他, 眼睛裡根本沒有什麼情緒。他用另一隻手拂開了張季澤的手,張先生順著他的力道,鬆開了手,辛染解放出了自己的手腕。
他也不多言語,繼續走出了房子。
園子在深秋的日頭裡,果樹曬了蜜一般的陽光,結出了爛熟的果子,枝頭被紅色的水果壓得往下墜著,發出熟透了的果味。
辛染站在那棵不大的銀杏樹前,黃黃的葉子像一把把金做的小扇子在晃。
還沒到時間,客人不就來了。
辛染轉過身,知道林霽恆已經在他身後站了半晌。
稀疏地葉子投下疏朗的影子,斑駁地投在了辛染白皙的臉上。
林霽恆悄悄地伸出了手,攔住了陽光,遮住了辛染臉上那些葉子的影子。
辛染沉默地默許了。
他的心又變得異常沉重了,他仰起臉看著林霽恆那張溫文爾雅的臉,道:「或許能做朋友就好了。」
林霽恆的眼前一黑,搖了搖頭,篤定道,「做不了朋友。」
辛染兀自笑了,他的手貼在粗糙的樹幹上,似是回憶似是解釋。
「張先生管我管得總是很嚴,當年是他收養了我這個乞丐。」辛染抬起眼,意味深長地望向了林霽恆,「他教了我很多東西。」
看到林霽恆眼中對張季澤的嫉恨,他就越發興奮,有飲痛的刺激感。
「可你在這不開心。」林霽恆注視著他。
辛染贊同地點了點頭。可何止是不開心呢?他的所有喜怒哀樂都要與張先生相關,他的禍、他的福,都要是張先生賜予。
林霽恆向他伸出了手,他的食指和拇指間捏著一枚戒指。
辛染再次看到那枚熟悉的戒指,內心卻已經毫無波動。
辛染將戒指從林霽恆手中接過,將玉戒對著天空,他透過圓環的孔洞,去直視天空,不過是另一個視角的坐井觀天罷了。
辛染臉上有點惋惜道,「情盡於此矣。」
說罷,他將戒指拋還給了對方,連帶著林霽恆割捨下來的自由也一併歸還給了他。
「我心領了。」
「我帶你走好不好?」林霽恆這次說得很急切,他開始怕一切來不及了。
「我不需要憐憫。」辛染的語氣逐漸變得很冷淡。
「我不喜歡私奔,不喜歡逃跑,更不喜歡不確定的因素。」
他們又回到了那個問題,辛染的目光開始變得綿長而悠遠,「我想要的只是我所該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