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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先生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階,走到了辛染的面前。
那寬大的手掌撫在了他的臉頰旁,凍得泛紅的臉頰上,還有些潮意,
「上不了台面的小聰明……」張先生的話還未講完。
辛染先忿恨地抬起手,他將張先生的手狠狠甩開,他倆的手交疊在一起,碰到了樓梯轉角處的大花瓶。
「嘩啦啦」瓶子倒下去碎了一地,如瀑布傾瀉,如斷了繩的珍珠項鍊,四處滾落。
張家的僕從應聲趕來收拾,看到樓梯上的兩人,又大氣不敢出地埋頭去找打掃的工具了。
辛染側過臉,看著滿地狼藉,大的小的碎渣鋪滿樓梯,甚至一樓也有滾下去的碎瓷片。
兩人的手在撞到花瓶時有那麼一剎那的痛,辛染看著張先生的手,靜了一會兒。張先生的手被碎片劃了一道血痕。
「傷了先生,我該受罰。」
辛染彎腰撿起地上的一枚碎瓷,緊緊握在了手心裡,鋒利的稜角插入肉中的瞬間,就有紅色的血從他的掌心蜿蜒而下到了手腕。
紅色的血漫進濡濕的衣物,暈染開了。
張先生陰沉著臉,握住了他的手,「你在發什麼瘋?」
他將手籠在張先生的手背上,那隻手上全是血,雪白的肌膚和粘稠的血液,不斷滴落在堅硬的地板上。
「先生,我不懂。」
他的聲音是很虛弱,仿佛這個晚上他已經身心俱疲,快要承受不住生命的重量。
但他的臉上卻是在笑,笑得還是那麼媚氣又勾人。
「先生,」他搖著頭很是疑惑,又往前了一步,「你現在為什麼生氣?」
「這不是您自找的嗎?」
『嘶』,他發出了吃痛的聲音,他痛得眼裡噙滿了淚。張季澤捏住了他那隻受傷的手。
辛染透過淚眼朦朧的視野,望向那個讓他長大的男人,
「我是您養的一隻小雀兒。」
「我算不上個人。」他不停地詢問他,「那您為什麼生氣呢?」
「我不是個人盡可夫的婊……」
他的臉上出現火辣辣的熱感,他並不覺得有任何痛感,只是耳朵傳來的清脆的「啪」!將他震住了。
他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直到張季澤捂住了他泛紅的那邊臉,那雙漆黑的眼裡第一次有了零星的懊悔和更多的憤怒。
他才後知後覺,張先生剛剛氣急打了他一巴掌。
他感受到張季澤溫暖而又乾燥的手掌,揉在他的腮旁,
張季澤的臉上還在生氣,「你不是!」
他抬起眼,看向張季澤時,只剩下恍惚。
「哦!我不是……」
張季澤捏著他的手,將他手心的碎瓷片扔了出去,帶血的白瓷落在台階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紅色在瓷器上格外刺眼,辛染的眼珠隨著那片瓷器,動了動,再抬起眼時,眼裡只有濃稠的嘲諷和怨恨。
「你說我是人,可是,你為什麼要我做你手中的工具,你為什麼又要我完全屬於你?你卻不覺得自己荒謬!」
張季澤很久沒從辛染的眼睛裡,看到對他明晃晃的忤逆,他將手從辛染的臉上移開,眸色陰沉,已然是要發作。
在他發作前,辛染又嗤嗤地笑了起來,
「先生——」甜如蜜的聲音纏了上來,在張季澤發怒前,辛染將冰涼的手覆蓋在了張季澤的手背,又將他的手壓回到了那紅腫的臉上。
很痛,但是辛染低眸笑得愈發燦爛,他用被打了的那邊臉,蹭著張季澤乾燥溫暖的掌心。
他挑起眉尖,壓低了聲音,如海底的塞壬,「您知道自己為何如此荒唐嗎?」
他薄唇輕吐,一字一字地呢喃,揭開了被迷霧罩著的真相。
「因為你愛上了你養的小雀兒。」
辛染直直地看向張季澤那深不見底的眼睛,紅艷艷的嘴唇,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
「現在,都是你活該!」
說著,他雙手一伸,將張季澤往後狠狠推去,他明知道自己沒法將人推下樓梯,他明知道這點台階摔不死人。
但他就是這麼做了,他明晃晃地表現給張季澤看。
他恨他,恨到巴不得他現在就死!
第96章 交際花的自我修養
翌日清晨, 辛染下樓時,樓梯上的碎瓷已經清理得一乾二淨,甚至轉角又擺上了一模一樣的花瓶, 好似午夜時分什麼鬧事也沒有發生。
張先生坐在餐桌前,甚至也不聲不響。
直到辛染下了樓, 坐在那的張先生才從刀叉上抬起了眼。
「小染, 我跟你道個歉。」張先生從椅子上站起來, 眼角淡淡的紋, 露出如沐春風的笑。
辛染看到那笑,並不覺得如何溫暖, 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咽喉,惶惑就像虱子一樣爬滿了他的毛孔。
張先生等他用完餐,才吩咐人領著他坐進了車裡。辛染看著車前方,卻開始從太陽穴里疼痛, 身體已經發出警告, 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了,但是他卻無法逃開。
坐在車裡,他難得有些煎熬了,喉嚨的阻塞感越發強烈,甚至到了一種嘔吐的境界。
車驅進了貧民窟, 巷子越往裡越窄,車就進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