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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了啊,誰能管得了呢?」
他將那枚鐲子高高舉起來,輕輕一鬆手,玉鐲摔落,擊碎在閃亮的地面。
斷裂成一段又一段的玉鐲,讓他心底暢快了些,他壓抑太久了,只能靠這點碎玉的聲音來釋放情緒了。
「關小姐還要交代什麼呢?」恐怕她自身也難保吧,辛染笑意盈盈地覷了她一眼。
兩人的目光觸及到一塊,心照不宣。
關小姐摁滅了手機的屏幕,叫了個僕人來打掃地面。
辛染轉了轉自己的手腕,推開了正在舉辦宴會的正廳大門。
宴會內的人群起了騷動,本來舉杯推盞的晚宴,一下子寂靜了下來,外圈的來賓們見到辛染赴宴,不約而同地往一旁退去,讓出條通往內圈的道來。
正中央,林太太挽著她那風頭正盛的兒子——林霽恆。
他們正跟幾個達官貴人交談,那裡早坐滿了衣裙鮮麗的貴賓貴客。
林家這場熱鬧非凡的接風宴就跟當初林霽恆回國,第一次在華都亮相一般,隆重而盛大。
但卻今非昔比了,林霽恆已經變了,林家的話語權看來他是掌握了不少,將來是官運亨達。
賓客們恭迎連連,將宴會的主角圍坐一團。
辛染細細打量著人群中心的林霽恆,發現他很自然地接過了別人遞過來的煙,不知在何時起,林霽恆也有了菸癮。
他拿煙點火時從容不迫,似乎已經做了幾百次。
他倆的視線,隔著人群,直直對上。
林霽恆看到了人群外站在那的辛染,他摁滅了手中的煙。
辛染仍舊是一身茉白色的打扮,臉上卻是十分勾人。
他還是那麼標誌,華都的任何動亂,都影響不了他,甚至是使他更加出挑、水光,
林太太也發現他了,憤憤地望向了他,眼中有些惶恐,淬了點憎惡。
辛染微微仰起頭,踏上那條被人讓出來的道,慢慢地停在林夫人的面前。
他斂眉,朝主人家微微點了點頭,莊重地說了聲:「恭喜。」
話音尚未落地,跟一陣風似的,辛染就要離開這場接風宴了,似乎他過來只是給林霽恆一個面子,其他的渾不放在心上。
林霽恆看不清辛染的神情,身體先於腦子,站了起來,推開了身邊的客人,向辛染走了過去。
身姿修長的人,抓住了辛染的手,悄聲道,「出去聊聊?「
辛染回首,看到宴會的視線都聚集在了這處,他掃過林太太那緊皺的眉梢,以及略顯不悅的神情。
他很輕地笑了一下,任由林霽恆牽起他的手,將他拉出了門。
外面還是在下雨,這個春季,陰雨綿綿,林霽恆執著他的手,卻沒有說話。
「林公子,不賞臉,」辛染笑道,「帶客人出來淋雨。」
林霽恆不說話,卻上前一步,擋在了他的身前,為他遮去了風雨。
雨還在下,雨絲從屋檐下斜著飄進來,辛染望著那屋檐,呼吸到了沁涼的空氣,一場雨,倒是洗滌了不少污濁的空氣。
一旁的林霽恆脫下了黑色的大衣,抖了抖上面的雨絲,為只穿了一件薄衫的辛染披上。
辛染被他護得乾燥又溫暖,髮絲蓬鬆沒沾一點雨珠。
而林霽恆自己只穿著一件襯衫,一下子就被雨打得濕透。
雨夜沒有月亮,林霽恆在宴會上被敬得酒,全化作酒氣上了臉,辛染看著林霽恆的耳朵有些泛紅。
他醉了。
辛染想起,林霽恆離開華都,在外省的那幾個月,關小姐曾跟他說過:
林霽恆在外的那段時光,書里夾著的是他的照片,他拿著他的照片,抽菸抽得很兇,一天好幾包地抽,抽得青筋疊起。
他今天見到了林霽恆抽菸的樣子,熟練的、習慣的。
一個不喜歡聞煙味的人,自己卻成了個抽菸的菸民。
辛染仰起頭望他,林霽恆被髮膠抹上去的頭髮被淋濕了,散落在額前,他的鏡片上全是水珠。
隔著銀絲的眼鏡,辛染知道他還在意,在意被他拋棄的事,
那時的林霽恆,大概也沒想到一次大選之後,辛染一揚手就是翻臉不見人,
他像是被辛染摒在了外面,連跟辛染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林霽恆的手傳來了一股暖意,是辛染握住了他的手。
辛染的手心碰到了林霽恆的手心,溫熱柔軟的肌膚貼著他的掌心,通過脈搏中的血液衝進他的心臟。
細細的呼吸,在他的耳邊響起,像細微的絨毛撓著他。
「我昨天回來,許多的記者、官員將我圍堵在機場,但我看不到想見的人,」
林霽恆用平淡的口氣,像是平常跟朋友攀談般,講起了這件事。
辛染聞到了林霽恆指尖的菸草氣息,他不知道他在外省怎麼過的。
但是現在,林霽恆回來了,還像是初見時的那份儒雅。
他是少有的,離開了華都,還能夠回來的人。
辛染闔下眼眸,柔和地撫慰著他,「昨天,我應該去機場,擠過那些人群,抓住你的手,擁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