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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染捏著瓷白的湯勺,攪了攪裡面的幾顆糰子,盛起一枚,本想送到顧矜旻嘴邊,似是想起什麼般,湯勺一轉送入自己口中。
「顧少,不喜甜食,這碗甜點就歸我獨享了。」
他的身上被張先生養出了華都繁華的貴氣,微微斜靠在紅木靠椅上,身後墊了蘇繡的真絲靠枕,顧矜旻多看了他幾眼。
甜點嘗了幾口,他就將小碗擱在桌上,懶洋洋地提起茶壺,給顧矜旻沏了一盅泡好的鐵觀音。
才又端著那小碗的桂花湯圓,一湯勺一湯勺地往自己嘴裡送。軟糯的糯米皮被他咬開一個缺口,流出裡面香濃的餡料。
顧矜旻不著聲色地注視著他,之前顧矜旻沒有答應過任何他的邀請。
一陣敲鑼打鼓,戲也開了場,顧矜旻將視線從他身上轉走,端起他沏的茶,欣賞著底下那出戲。
這一出班子的旦角身條口條都極順,動作穩健,基礎功十分紮實
「顧少見過的閨旦應該不少,」辛染的口氣有些拈酸吃醋,「怎麼?這位入您的眼了?」
雅間裡一台茶案,上面擺了瓷白的小瓶,裡面插了一株新摘的紅杜鵑。
顧矜旻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掐著那多紅杜鵑,抿著紅唇,不復之前門口那般言笑晏晏。
顧矜旻沒之前那麼冷漠,倒是破天荒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這拉京胡的技藝不錯,你仔細聽聽。」
「好嘛,是我誤會了,」
辛染放下了掐花的手,兩隻手撐在木椅上,好奇地往那處望去。
那是烏木架屏風後面的一群人,拿著鐃鈸琴弦,吹著笙蕭管笛,一面大銅鑼掛在那,正對著燈光閃爍。
拉京胡的師傅是個瞎子,坐在紅木椅上。
老師傅看著有六七十歲了,穿著件布衫,腿上還搭著塊墊布,胡琴就放在上面,那京胡發出剛勁嘹亮的聲音,與橫笛齊鳴。
辛染待他一曲終了,鼓了鼓掌,「確實是好胡琴。」
但他此行可不是為了跟顧矜旻賞戲,他偏頭看向顧矜旻,
「顧少眼光如此之高,不知接下去的曲目能不能得你心呢?」
說罷,也不等顧矜旻作何反應,掀開簾幕,他自行先離開了。
未過多久,一個丑角兒恭身登場,擁著頭戴鳳冠,渾身氣派的旦角上台。
看這駕勢是要演《貴妃醉酒》。
這一齣戲描寫了楊玉環久候唐明皇不至,得知皇帝轉架西宮後,在百花亭醉後懷春的故事。
表演起來因人而異,戲曲大師將其藝術化,扮演的楊貴妃貴氣、嬌俏;而一些旦角的醉酒貴妃則是低俗、放浪化。
這出戲今日搬出來在他兩人面前演,顧矜旻不得不多想。
鑼鼓錚錚鏘鏘的響,
台上的貴妃放下袖子,露出畫了妝面的臉,本就嫵媚的長相,在妝容的加持下,更加奪目。
顧矜旻才意識到,這體態纖長的旦角是辛染扮的。
他做出貴妃醉酒的身段,一把扇子在手中打開又收起,演了幾下扇舞,一個臥魚彎身,用嘴銜住托盤上的那酒杯,抬眼往二樓的雅間看去。
一雙媚眼如絲,燒得人心頭一陣癢意,那裊裊搖曳的身影,裝作醉酒的姿態,將杯子擲到地上,唱道:
「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
笛聲愈發婉轉綿延,歌舞間顯出一股子驕縱放浪的媚態和痴態。
【不錯,是張季澤看了都會點頭的水平】系統在他腦中磕著瓜子真誠誇讚,【演得夠不藝術的,一股子艷俗、澀情感】
表演完回到後台的辛染脫下繁複的鳳衣,換回了自己那件錦緞,聽著系統堪堪對他的評價,一時不知是褒是貶。
當年他哭著抱住張季澤的大腿,說,「我在這方面根本沒有天賦,先生不要強求好不好?」
「難為你了,小染,」張季澤只是摸著他被淚水沾濕的臉蛋,
「不過你還那麼小,小孩總是怕吃苦的。」
梨園的女師父說,「你長大了,就知道先生的好意了,要享這榮華富貴,必須得打碎了牙往自己的肚子咽。」
「你只要練熟這一出,懂嗎?」
往事已如煙散去,這一出練了許久的貴妃醉酒,到底是派上了用場。
他回到二樓的雅間,但還沒卸妝,粉色的胭脂大面積的鋪陳,從他的眼角一直到兩腮,白嫩的肌膚,襯著粉紅的胭脂,眼神流轉間,媚氣十足。
沒了厚重的鳳冠,只有烏黑柔軟的髮絲,紅色與黑色的交織,演映出一股難以名說的風情。
他趴在顧矜旻身邊的木桌上。
帶著血色玉鐲的手去夠桌上的紅杜鵑,細腰下凹,展現著起伏的曲線,他轉過頭對顧矜旻道:
「我從未在旁人那演過,你可不要笑話我。」
「我倒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顧矜旻的瞳孔帶著點綠色,他是中德混血,瞳孔跟旁的人顏色略有些不同。
寬大的手掌撫著在他下陷的腰身,停在素色的錦緞上,隔著衣物觸碰到了他的身體。
「你不知道的,可太多了。」
辛染眯起那雙媚眼如絲的眸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