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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卻尤似沒有痛覺,左掌中彎刀躥出,鋒刃如電,寒芒勁掃間,十餘弓兵封喉斷腕。於此同時另一手蟒鞭勾上射來的弓箭,凌空掃向對面的兵甲。

  得一間隙,掠向蕭無憂,欲帶之出城。

  眼看他身後弓兵又一次搭箭,以這人功夫,獻了一條命為她贏得出城的片刻功夫,自有勝算。

  然蕭無憂腦海中想起「軟甲」二字,她還有後路,與其她一人生還,或許她可以搏出更大的贏面,甚至還能完成計劃外的事。

  瞬間的衡量,她便做出了決定,只在他落地的一瞬,將人整個拽到了身後。

  「給孤住手,不許放箭!」

  她上前一步,把身後人護的更嚴實。

  這樣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環伺的兵甲逼近一步,弓兵按住箭矢。

  「孤的命,你們要不起!」蕭無憂呵退他們,目光落在點點火把移來的方向。

  只手中聚力,抽開腰間匕首。

  「殿下!」身後陌生男人一把扣住她肩膀,恐她做傻事。

  「聽一聲鄉音,足矣。」蕭無憂回首,竟是將一截青絲塞入男人手中。

  「若孤有命回朝,您執此發見孤,孤許你一願。若孤身死異鄉,望君葬此發於大鄴故土,亦算蕭無憂歸家。」

  「君之恩,孤來世再報。」

  話畢,蕭無憂橫刀於頸,轉身沖正好到此的俟利發道,「孤不走,大人且容孤侍女與這位俠士離開。」

  「殿下——」被侍衛押著的琥珀頻頻搖首。

  「還需勞您,護孤阿妹一程,且當是護孤。」蕭無憂話語低沉,不似商量,只是託付。

  身後男人尚未出聲,前面高官亦未應聲。

  她緊握匕首,一步步背離近在咫尺的故土,重返牢籠。

  第3章 錯信

  ◎她已無人間壽數,一生至此終。◎

  「大人。」蕭無憂刀刃迫近脖頸皮肉,一道鮮紅血印赫然現出。

  俟利發愛才,目光在那俠士身上流連。

  但此間此刻,再無比蕭無憂更重要的人。

  俟利發合了合眼,終於抬起扣在腰間那把二寸彎刀上的手,示意放人。

  雲中城城門重新閉合,王宮歸於寧靜。

  蕭無憂擲刀於地,看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又回首看一路伏地的屍體,蜿蜒的血流。

  「都是勇士,臣會命人厚葬的。」俟利發掏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遞給蕭無憂。

  即將平旦,一抹曦光落在蕭無憂血跡斑駁的面容上。

  她接了藥,抹在脖間傷口上。五指往上滑去,蹭到一手同胞的鮮血。

  「天若顧孤,先亡大人,孤亦會記得大人恩德,厚葬之。」

  俟利發掩口咳了聲,「臣送殿下回宮。」

  折騰半夜,蕭無憂少不了用藥吊氣,沐浴更衣。

  淨室內,六個侍女圍浴桶候命。

  這是俟利發的人。

  只要她手足能動,便有無數自戕的法子,溺水便是其中之一,還不花力氣。

  自然是要看著的。

  蕭無憂身上黏膩,洗了半個時辰才結束。

  侍女捧衣而來,她抬眼掃過,讓去胡床拿那身杏黃鍛面的小衣,說是琥珀做的,她喜歡。

  衣裳送來,她細瞧了片刻,又伸手撫過,嘴角噙了點笑。

  天色已經大亮,她只道累了,要補眠。

  屏風外,俟利發在問侍者,公主在淨室的種種。沐浴就寢,是他唯一無法掌控的事,只得由人轉述。

  並無不妥,除來了蕭無憂指定要那件小衣。侍女便如實回稟,是因琥珀親手所制。

  俟利發點了點頭,揮手譴退她們。

  他起身繞過屏風,施針在蕭無憂的昏睡穴上。

  金針入穴的一瞬,蕭無憂顫了顫,蹙眉睜開眼。

  「委屈殿下了,這廂看來便是睡夢中臣也得控著您!」俟利發溫聲道,「今日您事敗,註定回不了故土了。突厥經去歲政變,分化七支,但方才傳來的喜訊,可汗已經說服了三支分部,後日便可會師此地,與大鄴一戰。雲中城之地,我突厥寸土不讓……」

  「那容孤多睡會,孤累了。」蕭無憂扯著笑,迷迷糊糊合上雙眼。

  *

  再睜眼,又是倦鳥歸林,游魚入淵。

  星月天,夜色茫茫。

  蕭無憂吩咐人傳膳。

  等候的時辰里,她在妝檯前梳理一頭長髮。

  因琥珀不在,沒人給她挽中原的髮髻,她便隨便尋了根髮帶,將一頭長髮松松垮垮綁在後頭。

  描眉繪唇淡掃胭脂,又點眉間硃砂做花鈿,最後尋了七年前和親時穿的大紅喜服換上。

  紅衣金帶墨發。

  天家公主轉出內室,坐在燈下飲酒啖肉。

  曾經喝不了馬奶酒,克化不動炙牛羊的女子,如今持刀割肉,舉杯飲酒,已經十分嫻熟。

  只是食人間煙火,面上卻已無生人色。

  俟利發隔屏風看她,終於看出久違的頹喪與死氣。

  這份神色,七年前他也見過。

  那是她初來突厥,和老可汗新婚數日後,他被傳喚救治她。

  彼時如羔羊一般的人,已經滴水不進,面上高燒滾燙,下身鮮血不斷。

  大鄴國力尚存,一個嫡公主被磋磨侮辱兩下便罷,真是這般驟然死去,亦非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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