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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夏不知道這是第多少次感慨她們之間的默契,她們居然連表白地點和時間都能不謀而合。
可是,如此契合的她們,卻還是沒能走到一起。那年的她們並沒有迎來想像中的熱戀。命運有時候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陸雪停頓了許久,神情逐漸變得嚴肅。
站在她對面的沈知夏也是,她知道接下來是她們最不想回憶也是必須要面對的部分了。
陸雪長睫低垂,眼眸晦了晦,再抬眸,已然定了神,她避重就輕的坦白道:「生活有時候總會出其不意的給你一記重擊。就在我準備向你表白的前一天晚上。」她蜷緊手指,默了默才說:「我和父母因為一件瑣事吵架了,爭執期間我不小心摔下樓,受了重傷,連夜就被送去了醫院。」
「嗡」地一聲,沈知夏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臟被突然出現的一把尖刀刺穿了,她幾乎想要悶哼出聲,第一反應不是疼,而是詫異。
原來那個時候,陸雪沒來赴約是因為她受傷了,所以她不是故意不來的,而是她根本就來不了。她當時一定很疼吧。
自己怎麼就能那麼蠢,怎麼就沒能想到這種可能呢。
之前看電影時,沈知夏覺得主角間很多誤會都是沒必要存在的。遇到問題時她們總說不清楚,或者寧可被誤解也沉默著不去辯解。
那時候她就覺得電影劇情過分矯情了,人長了嘴不就該把誤會說清楚嗎?
可這一刻,身臨其境時,她才明白,原來有些話真的很難說出口。如果換作是她,她也會選擇隱瞞不是嗎?
陸雪滾了滾喉嚨,隱去了其中最揪心的部分,平靜道:「手術後,我昏迷到了第二天晚上才甦醒,當時我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兩條腿沒有任何知覺。我媽媽告訴我,我的腿傷的很重,以後都不能再跳舞了。霎那間我覺得天都塌了,我深受打擊,絕望至極。我接受不了,根本無法想像自己往後的人生。」
沈知夏聽著眼圈濡濕,她用貝齒緊緊咬著下唇,她想開口,可是喉嚨哽到發不出任何聲音。
「當時的我就像是站在迷霧中,找不到方向。我媽媽告訴我國外的醫療水平比較高,出國治病的話或許我還能有機會重返舞台,於是我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自己的前途,放棄了你。」時過境遷,如今說起,那時的痛苦和掙扎依舊曆歷在目。
沈知夏分不清楚心底是心疼多一點,還是酸楚多一點。她想,如果陸雪當時將這一切告訴她,她一定會支持陸雪去國外治病的。
沈知夏臉色慘白,眸光憂傷的看向陸雪,她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陸雪明白她的想法,勉強地扯出了一點笑示意自己沒事,可是大顆的淚卻自己滾了下來,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滴接著一滴的砸向地面,砸進了沈知夏心底。
她聲音低了下去:「我知道我不該因為這個原因就拋棄你,我也知道如果我告訴你真相,你一定會等我回國,甚至,你可能會放下一切陪我出國治病。可是,我愛你啊,我不可以自私的成為你的枷鎖。我不能,也不該拖累你。我的未來已經毀了,我絕對不能再搭上你的。」
沈知夏低垂著頭,視線模糊成一片,千言萬語彙成一句:「可是,我也愛你啊,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的。」
陸雪果斷的搖搖頭:「可是我不願意啊。」她閉上眼,輕聲呢喃:「沈知夏,你知道嗎?在國外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很想很想...」
沈知夏一愣,抬起通紅的眼看向她,脫口就問:「那你為什麼從來都不聯繫我?」
「我那個時候的狀態太差了,我不敢…」
陰差陽錯,造化弄人,眾生皆苦。
沈知夏聽得心都要碎了,她不知道該怪誰,她聲音澀到發啞,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她很快想到了什麼,問:「所以你割腕也是因為這件事,對嗎?」
她怔怔的盯著陸雪,臉上血色盡褪,喉嚨滾動,呼吸幾乎要消失不見了。她忽然不敢知道,陸雪在此之後,都經歷了什麼。
陸雪臉色白了白,強烈的痛苦鑽進她的心臟,她咬了咬牙,半真半假道:「嗯嗯,出國後,我每天都要吃很多藥,做各種康復訓練。訓練太疼了,我每天困在醫院裡,像是走進了死胡同,我開始扭曲壓抑,自怨自艾,拒絕交流。」
「後來就患上了很嚴重的抑鬱症,然後我的世界裡就只剩下了灰色,我無數次的想過如果能死掉就好了。我像一個瘋子似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情緒反覆無常,在極度壓抑的時候就會做出自殘行為。」
沈知夏如遭雷擊,渾身僵硬。原來她看到的事情真相,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明明自己早就查出她生病了,可此時此刻聽她親口講訴著過程,竟會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原來她獨自度過了一段那麼艱難的時光。
她一直挺得筆直的背終究垮了下去,後槽牙咬得緊緊的,指甲已經在手心裡扎出了深深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