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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劉曉芹還會控制著力度,現在卻像處置仇人似的,一下接一下地揮舞著手裡的擀麵杖。
一聲聲悶響。
路清宜的眼淚不受控制地砸了下來。
劉曉芹瘋了般吼叫著質問:「你錯了沒?」
路清宜執拗道:「……我沒錯。」
「好好,死性不改!今天我非要把你打死不可!」
「你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變態!精神病!真噁心!」
「你還想不想上大學?你是要把我逼死,讓所有的人都看笑話是不是?!」
「你再說一次,你是不是同性戀?」
路清宜哆嗦著身體,大喊大叫道:「是!我是同性戀又怎麼了?!我不配活在這世界上了嗎?我不是人了嗎?我也是人!我沒有罪,我沒有精神病,我更沒有錯!」
她仰起頭,雙手死死地抓住擀麵杖,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劉曉芹,像是要把以前所有的委屈和不公平都發泄出來:「我和別人沒什麼不一樣,我只是想過自己追求的生活,我有什麼錯?!難道要像你一樣,一輩子都鎖在自己失敗的婚姻里,利用孩子對一個出軌的渣男搖尾乞憐嗎?!這是你的生活,並不是我的!!!」
「好啊你!你是真的反了,我是管不了你了,再也管不了你了……」劉曉芹氣急,抬起腳揣在路清宜的腰上。
「呃。」路清宜悶哼一聲,慢吞吞地蜷縮起身子。
快支撐不住了。
她幾乎無法動彈,全身上下都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路清宜臉緊緊貼著地面,額間沁滿了汗珠,她聲音像片羽毛,極輕極緩:「快,帶我走吧……」
不知是真實還是昏厥前的幻象,也許是苦難瀕臨前的最後一點希望。
路清宜看到,門的另一頭,江同學急切地跑過來,手心裡捏著一顆糖。
她將草莓糖紙剝開,眉眼間漾著笑。
那笑容明媚燦然,聲音也是極其溫柔的:「路清宜,你要陪著我久一點。」
「久一點……是多久呢?」
「很久很久。」
「好。」
……
路清宜醒來是在自家臥室。
門被鎖上了,書桌上放著涼掉的飯菜。
她想開口,喉嚨像被烈火灼燒般疼痛不堪,脊背和手臂脹痛,輕輕動一下,牽扯著全身神經疼。
渾身上下,只有這雙手沒有傷口。
路清宜試著抬了抬手臂,沒有力氣,只能任由它們垂落下去。
時間過去多久了?
外面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遠處的燈光如同一條條暖色紐帶,時不時能看到五顏六色的煙花爆竹在空中炸開,伴隨著小孩老人的歡聲笑語。
今天是除夕夜,本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
路清宜緩和了一會,艱難地站起身,輕輕坐到床上,她不敢太用力,只能半側著身去脫掉髒污的衣服。
路清宜麻木地注視著衣服上滲出的點點血跡,嘴唇蠕動半晌。
突然,她弓著腰背,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整個胸腔都在顫抖,咳完又不受控制地嘔吐。
好難受……
路清宜吐完,神智漸漸恢復清明。
聽力卻仿佛放大了數十倍,路清宜動動耳朵,能聽到隔壁單元樓歡呼雀躍的聲音。
她又動了動脖子,突然察覺到了什麼,低頭一看,一直戴著的項鍊不知道去了哪裡。
路清宜掙扎著起了身,到處摩挲著衣兜,仍舊,哪裡都沒有。
手機,隨身物品,都不見了蹤影。
路清宜努力回憶著昏迷之前的場景……
劉曉芹收走了她所有的東西,居高臨下地說:「你什麼時候認錯,我就放你出去。」
路清宜被鎖在了臥室里。
深夜將至,路清宜聽到門外傳來窸窣的聲響,隨後是男人女人含著笑意的聲音。
路清宜縮在角落裡,聽到男人的笑聲,心臟一瞬間提了起來。
劉曉芹和男人的聲音愈行愈遠,直到關門聲響起,路清宜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他們好像離開了。
半夜,房門又被打開了。
路清宜始終提心弔膽,一直睜著眼睛沒有睡覺。
聽到聲響,路清宜猛然抬頭,劉曉芹正披頭散髮地立在門口,她似乎心情很好,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你還算有點用處,沒想到那個人對你還挺大方,一條項鍊不少錢呢。」
路清宜微微一愣:「你做了什麼。」
劉曉芹說:「她還送你什麼了?對了,她讓我女兒受了流言蜚語,賠我點精神損失費很正常吧?我沒想到,你榜上的是這麼有錢的大戶。」
路清宜平靜地注視著劉曉芹,聲音淡如止水:「你憑什麼把我的東西賣掉?」
「憑我是你媽,憑我能把你引到正確的路上。」劉曉芹冷笑道。
「正確的……路?」
路清宜忽然莞爾,慘白的臉龐展露出淡淡的譏諷:「你有這樣失敗的人生,還能替別人找到正確的路嗎。」
劉曉芹斜眼覷著她:「我的失敗,還不都是因為生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