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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老鼠洞門前灑細碎奶酪,祂將【殉道者】布置到了那片黑暗旁邊,潛伏著、伺機等待小章魚的又一次懵懂重生。
這次,小章魚被出來就嘗到的美味所誘惑,從那片外圍的廢墟離開,一路追到了長生天,然後落入祂一早設下的陷阱。
即便中途讓她逃跑了一次,但她又怎麼敵得過祂的周全籌備?
【殉道者】們再度將她打到虛弱重傷,並且無意識地、被【燈塔】意志支配著,將她驅逐到了深淵縫隙之外。
不出意外的話。
她將再也無法回到那片真正的【暴食】本源旁邊。
她會無限虛弱,接近瀕死,再也無法對祂造成威脅。
這就是【燈塔】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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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祂籌謀許久,卻好像總是與天意法則棋差一招。
祂在深淵實在存活了太久,年歲是數不清的漫長,也忘記是什麼時候衍生出了自己的意識,然後逐漸從吃浮萍、吃魚蝦的程度,進化到捕捉更大的獵物。
祂因此消滅了不少海洋中的霸主。
直到祂成為了霸主,令海洋忌憚。
先是祂所在的區域在某次海底火山爆.發時坍塌,恰好行成這片看似無窮大、實際上四面八方都沒有路的囚籠,似乎要將祂困死在這裡。
祂出不去了。
於是只好開始繁衍出更小的水母,讓它們替她鑽出縫隙,想辦法找到其他的食物回來。
就這樣慢慢地——
祂雖然本體無法離開,但卻仍舊擁有自由,甚至經過那些充滿能量的強大種族滋養,變得比從前都要強大。
直到有一天。
祂好似突然對單調的深淵感到寂寞,忽然想要生下一隻不一樣的孩子。
然後還將【暴食】賜給了她,期待她能夠變成自己最好用的武器,為自己奪來更多更多的能量。
雖然她有些古怪,但她確實也在慢慢變成【燈塔】最鋒利的刃。
後來,這炳利刃掉轉過來,指向了祂。
於是在那一刻,祂恍然大悟,從來也沒有什麼靈機一動,不過是深淵和這世界容忍祂的存在太久,所以借著祂的想法,讓祂親自製造出能夠殺死祂的存在。
或許曾經意外被祂拽進來的那些種族,也是這樣被捨棄的。
深淵甚至提前埋下了新王的致命弱點。
讓她奪走了那如同詛咒般的【繁衍】。
可是她沒有稱王的心。
只是吞下了【燈塔】三分之一的身軀,然後就這樣離開,陷入長久的沉眠,甚至一度陷入弱勢,被【燈塔】暗算。
現在看著她重歸,【燈塔】也明白了,或許她漂流到的,能夠讓自己欣喜的嶄新世界,也不過是天意的又一次安排。
在自己死去之前,她總是能陰差陽錯活下去的。
因為她是【弒君者】。
君若不死,她怎稱王?
……
巨型章魚與祂的距離已經無窮接近,甚至祂都感覺到自己最長的蟄絲也因此落在了對方的觸足皮膚上。
在這樣近的距離,祂終於姍姍開口:
【我早就說過,這樣多愁善感,對你沒有好處。】
【之前為了那個孩子,丟棄本源,差點跟她一起死去,現在……又長出了一顆這樣奇特的新心臟,看起來實在脆弱不堪。】
祂甚至不記得花笠的名字。
只有從出生開始沒多久就開始叛逆,後來重創祂的小章魚,值得祂特別銘記。
【現在變得如此強大的你應該也能感覺到吧?屬於深淵的、屬於這個世界的意志,最希望的是讓我們同歸於盡,兩敗俱傷。】
【長出這顆新心臟的你,好像沒有辦法像從前一樣輕易將我吞下去了——】
【你真不該帶著那個人類過來,她讓你變得束手束腳了不是嗎?你特意將關於她的記憶單獨提取出來,還將她藏在你身體最深最安全的地方,可是這樣一來,你要怎麼像從前一樣吞下我呢?】
祂的聲音格外鎮定,好像即將面對天敵的並不是祂。
因為【燈塔】發自內心地不能理解藺然每次都被這些無謂的情感困住,因此出現一根又一根軟肋的模樣。
倘若她能像自己一樣,為了生存不擇手段,拋去那些七情六欲的雜念,縱使祂因此死去,似乎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了。
她明明是祂最特別的孩子。
為什麼總是要因為這些不必要的、弱小的存在,而牽絆住自己呢?
就像現在。
難道【弒君者】捨得帶著她新長出的那顆漂亮心臟,還有被她珍惜藏在身體裡的人類,與祂同歸於盡嗎?
她應該是不捨得的。
【燈塔】如此自信。
甚至覺得或許能找出跟【弒君者】和平相處的辦法,畢竟它們不是非要不死不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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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然發出了很輕的笑聲。
從巨型章魚的身體裡傳出去,就變成了混沌而模糊的短暫動靜,令環繞著她的海水發出細細密密的顫抖。
觸足下的土壤和地面也震了震。
然後她才說,【你好像忘記了上次我給你留下的教訓,這副說教的語氣真讓我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