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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飛速倒退。
舒窈再度和藺然站在了那棟找到司徒錦的大樓前,只不過這次,穿著白裙、半張臉上都是怪物透明肉葉的女生,卻對著樓下的她在笑:
“你來晚了呢。”
她伸長了手臂,合攏的掌心正掐著另一人的脖頸——
那是,司徒錦。
舒窈目眥盡裂,即便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覺,卻還是情不自禁地出聲,“小錦!”
她毫不猶豫地衝進了樓里,拼了命地往前跑、好像已經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只要她跑得更快點、更努力些,就可以不用面對失控的結局。
可是這一次,當她悶頭一直往上,跑到盡頭,也沒有遇到下來跟自己匯合的好朋友。
“小錦!!”
她的聲音在整棟廢棄大樓里迴蕩。
一股強烈的、失去了重要存在的感覺湧上心頭,她在怪物停留過的樓層四下環顧,卻只能看見鋼筋水泥鋪就的空蕩樓層。
四面八方都是夜裡吹來的風,颳得她內心發冷。
她就在這一層平台上,孤寂地等到夜色將整片園區吞噬。
“轟——”
直到遠處發生的爆.炸,火光再度短暫映亮這黑夜。
她轉過頭去,在搖搖欲墜的大樓里,視線卻如此清晰地再度看見火光中央被觸足纏繞的白裙身影,纖細單薄的人類軀體與怪物的觸足相比是如此脆弱,連那一片片被撕掉的共生葉肉也不過是烤肉時被輕易揭開的錫紙。
而這次,那人轉過頭來,露出的卻是司徒錦的面龐。
她遙遙看著舒窈,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動了動唇,無聲地問她:你怎麼才來啊?
舒窈忍不住地搖頭,張嘴叫她的名字,眼淚禁不住地落下:“小錦、小錦……”
她在開始搖晃的高樓間,想要朝著司徒錦的方向跑過去,試圖阻止這一切,可是身邊一塊又一塊掉落的石頭,以及彌散的煙塵,總是一次次地阻攔她接近。
直到最後一塊要砸向她的腦袋,卻被一根穿過濃霧而來的觸足捲住。
她又得救了,她總是會得救的,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這次她跑不到司徒錦的身邊了。
“藺然!藺然!”
“不要、不要、你別……不會的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她只能崩潰地去叫一貫對她百依百順的女朋友,好像這樣就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也仿佛這樣就能叫醒沉浸在這過於可怕的幻境中的自己。
-
她當然沒能逃過這場夢。
在她淚流滿面時,更多的可能性出現在她的面前——
比如她錯過了司徒錦發來的那條求救簡訊,無法阻止藺然和林靜姝進入小巷裡的那場單獨聊天,在那昏暗的巷中,她們會一直往前走,走到舒窈看不見的地方。
然後。
她溫柔的女朋友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觸足刺入這個人類的大腦,“你身上,好像沾著很香甜的食物味道,方便讓我看看是誰嗎?”
不久後。
走出巷子、重新回到舒窈面前的卻只有藺然一人,女朋友溫柔地走向她,捧起她的面頰,微笑著同她道,“你的前女友剛才答應我,以後再也不會來煩你了。”
她當然不會再來了。
舒窈神色恍惚地想,因為她也已經死了。
發覺她的神色不對,藺然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她渾渾噩噩地搖頭,張嘴想說什麼,卻像是從水裡被撈出來的金魚,只能徒勞地一開一合唇瓣。
她一步步地後退。
而見過她與林靜姝、與相親對象共同坐在熱氣騰騰的火鍋桌前的藺然,自然無法忍受她的逃離。
就在她轉過身的那一刻——
數條黑紅色觸足在日光下伸展,將她包圍纏繞。
然後。
【弒君者】露出最原本的面目,將她送入了口中,珍惜地放在自己獨有的黑暗空間中,聲音從外傳入內:
“不要離開我,女朋友。”
“我們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舒窈沒有進入怪物的胃囊、不會被消化,可是,她也再無法逃出這個地方,從此她的呼吸、她的聲音、她的溫度,都永遠只有吃下她的【弒君者】能感受知曉。
……
遊輪上,已經徹底破碎的客艙房間角落。
淺發女人不知何時連站立的氣力都失去,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淺色瞳孔失神著,無法聚焦,而她周圍,處處是怪物血戰留下的痕跡。
水母的屍體,人類的血液,變形的鋼鐵和破碎到棉絮亂飛的沙發與床鋪……
“杳杳!”
一道極具力量的聲音傳達到她的耳中。
舒窈恍惚地跟著這聲音動了動腦袋,沉浸在自己所有朋友都死亡,連自己也被無盡黑暗樊籠困住的幻境似乎有鬆懈的徵兆:“……小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