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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這種恐怖故事裡,即便聽見剛才那些聲音,也不應該應答、不該回復,因為那些髒東西原本與人類生活在不同維度,如果被他們知道你能看見能聽見,就會纏上你。
舒窈語氣哭喪道,“嗚嗚嗚,我是不是不應該說出來?”
藺然另一手很輕地拍了拍她的脊背,語氣輕哄著:“應該不是,司徒錦不是說了嗎,這是今年剛剛試運行的新船和新航線。”
頓了頓,她說,“說不定是你剛才睡覺做噩夢了呢?你再仔細聽聽,還有聲音嗎?”
舒窈根本不想聽。
她怕死了。
可是聽覺此刻又前所未有地靈敏,忍不住去捕捉空氣里的所有動靜,雨點拍落的聲音、外面大燈搖晃的聲音、走廊上有人經過的腳步聲、自己的心跳聲……
窸窸窣窣的孩童說話聲確實也跟著消失不見。
但是,為什麼她們倆離得這樣近,自己也聽不見藺然的呼吸聲?
舒窈喉頭一哽,如鴕鳥般把腦袋埋入她的脖頸間,“藺然,你再抱緊一點好不好?”
“我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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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舒窈的恐懼太強烈,而藺然又無法令自己的體溫上升到能夠令她感覺到暖和的地步,最終只好選擇將人抱進浴缸,調高水溫,兩人一同浸泡其中。
透明水流持續地注入浴缸中,滿了就從周圍溢出來,流進下水口。
舒窈從未如此喜歡過這樣狹小擁擠的地方,明明只能容納她們倆,而藺然的懷抱也是緊緊的,仿佛只要自己點頭,她都能化成更加柔軟的存在,將自己整個包裹住——
溫熱的水面霧氣氤氳了她的眉眼,她緊繃的神經被不斷流過的熱水撫摸放鬆,連外面傾盆的雨點噪音都變小了。
世界是如此寧靜祥和。
舒窈靠在女朋友的懷裡,閉著眼睛,撒嬌似的說,“今晚可以在這裡睡嗎?”
“可以,”藺然一下一下,輕啄著她的眉眼,語氣里都是寵溺與菏縱容,“不會讓你掉進水裡的。”
舒窈彎起唇角。
她好喜歡女朋友什麼都答應自己的樣子,就好像她要天上的月亮,藺然也會給她摘下來。
或許這是她從有記憶以來最任性的一次,明明知道不能在水裡泡太久、也不能養成在浴缸里睡覺的危險壞習慣,可是她就是突然想要這樣做。
舒女士嚴防死守了許多年的叛逆期,在她離開之後的、舒窈二十七歲的這一年,才姍姍到來。
在這之前,舒窈一直以為,自己做的最叛逆的事情,是先前背著家長、悄悄和林靜姝談戀愛。
然而與對方的戀愛和她所想的感覺並不同,和這樣一個離經叛道的人在一起,舒窈依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她原本以為和外面能自由飛翔的鳥兒在一起,就已經是自己逃出樊籠的表現了,可是那些時候的她,仍舊默許那些鎖鏈纏在自己的腳上,不管跟著飛出去多遠,依然每日準時回巢。
直到遇見藺然,她身上那些看不見的枷鎖和束縛,好像才鬆開一些。
在這樣突然的感慨里,舒窈呢喃了句,“不會泡皺嗎?”
藺然輕笑了聲,像是也跟著她陷入困惑:“那該怎麼辦?”
她聲音低低的,像是樂器里緩緩響起的大提琴:“嗯……在泡皺之前,把你撈起來擦乾淨,換完睡衣再放進被窩裡,這樣如何?”
舒窈欣然點頭,恃寵而驕地答:“准奏。”
……
於是她最後真的在浴缸里就睡著了。
而醒來時,看見的是又一天如火般燃燒的海上日出。
舒窈有種身上的晦氣都被昨夜的大雨和浴缸熱水一同沖走的感覺,為了避開任何可能的遭重事件,她主動提議跟藺然一起去體驗那些餐廳的早餐。
藺然欣然應許。
最後她們挑了一家英式早點的餐廳,面對著大海的方向坐下,此刻海面風浪都很小,看不出半點昨夜變臉、降下暴雨的狂怒姿態。
藺然說要去一趟洗手間,等待的時間裡,侍者來給舒窈倒牛奶,動作標準,禮儀完美。
身旁有聲音響起。
【連成為同類的價值都沒有,身上全是那個傢伙的味道,明明只是普通的人類,除了不挑剔的那些低級種族,誰會選擇這樣既沒有社會地位、又沒有一技之長的人類呢?】
【是呢,連作為被我們降臨的資格都沒有。】
【好討厭,她身上那股氣味太濃郁了,不能殺掉她嗎?】
最後一句讓舒窈霎時間繃緊了身軀,以為這船上潛藏著什麼變態殺人魔。
她的動作實在太緊張,甚至碰到了侍者正在倒的牛奶杯,杯子傾倒,灑落到了桌布上。
【啊,就是這樣蠢笨的、連杯子都會碰倒的人類。】
侍者彬彬有禮地看向她,“怎麼了嗎,這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