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
仿佛從她的現有人生體驗里,很難找出準確的形容詞去描繪這些層次豐富的臭,所以只能窮盡記憶庫試圖貼近地形容。
藺然沉吟著。
舒窈的嗅覺當然與自己不同,首先人類嗅覺神經的細胞就不如她這種降臨後、以深淵體質融合過的更優越,其次,人類即便能辨認寄生種的血肉融化,也不可能將同類的血腥視作美味。
腦海里的知識告訴她,人類的基因里攜帶著遠古時期刻下的恐懼,譬如有些人害怕指甲刮黑板的刺耳聲,據說就與人類頭骨被野獸啃咬的聲音相似。
同理可得。
舒窈雖然還不知道這些人都被寄生,可是她的嗅覺卻已經先捕捉到了這些人的異樣,進一步提取腦海中殘留的關於恐懼的氣味,用本能警告她遠離危險。
“沒關係,”藺然替她將遮陽草帽上編著花的形狀正了正,語氣溫柔地道,“既然覺得這些人的氣味難聞,那你離遠些就是了。”
——倒是自己,看來需要更謹慎地挑選進食時機。
聽見她這樣的話,舒窈不由抓住她的衣袖,“你不怕我是有什麼精神方面的疾病、疑神疑鬼嗎?又或者是嗅覺出了問題、應該掛個五官科檢查一下?”
藺然笑出聲來。
像是覺得她可愛,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怎麼總是喜歡先懷疑自己呢?我是醫生,你不信我?”
……
舒窈被說服了。
而她方才與司徒錦、與藺然互動的全部畫面,都落入了木青眼中。
恰好此刻已經抵達玻璃橋的景點處,原來這景致除了對大部分旅客開放的區域,盡頭還有一小截連著木橋的封閉區,便於工作人員及時管理各種突發情況。
而木青所謂的知道的人少地方——
就是指司徒錦過來之後,那些工作人員自會看在股東女兒的份上,替她再圍出一部分的無人觀景區。
知道真相的舒窈:“……”
偏偏木青面上還沒有任何狐假虎威被拆穿的神色,像是一早就料到司徒錦也會來,這會兒還對舒窈伸出手,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相機,“來吧,我幫你們拍照。”
玻璃橋是長廊,如其他山川名勝景區在高山外沿搭建的、能夠讓人俯瞰萬丈深淵,雲雨落於山澗和叢林奇景的廊橋一樣,建在輪渡外沿的玻璃橋懸於海浪上方,也自有一番風情。
輪渡行駛破開的白色浪花,漸漸漫開到遠處深藍色的海浪當中,日光、雲霞、微風與浪花,大自然只隨手撥落畫盤,就能用熱烈的顏料撞出最令人沉浸的景。
舒窈最終也沒捨得破壞這氣氛。
她將相機交給了木青。
在木青舉起鏡頭對準她們的時候,舒窈卻神色一僵,本來和藺然站在一起吹著海風、胳膊搭著橋側扶手的放鬆動作,變得古怪又生硬。
連續好幾張之後,鏡頭裡拍下來的她表情難看又木訥,跟不遠處被按著腦袋跟家人拍合照的叛逆期小女孩一塊兒,同時榮獲丑照界的臥龍鳳雛稱號。
而她越是在意,在每次相機舉起來時,就越是難以控制五官的肌肉,最後讓旁邊的司徒錦都看不下去了。
“是不是攝影師技術不行?”
“讓我來。”
她都看見了,不光是舒窈的表情特別僵硬,連旁邊那麼個大美人藺然在木青的鏡頭裡,也是帶著不明陰影的高糊樣子,攝影師拍照可以接地氣,但不能接地府!
木青神色無辜,摸了摸鼻子,將相機拱手遞給她。
-
藺然自然知道原因。
每次借著相機的遮擋,木青藏在後面的眼神總帶著不加掩飾的、赤.裸裸的惡意,恰好舒窈最近感知敏銳,才這般警惕。
若非司徒錦站出來換人,她現在也沒有興趣繼續配合下去。
發覺舒窈的神色裡帶上了不安,一副想找藉口逃出鏡框的模樣,雖然對拍照毫無興趣、但對情侶合照的意義擁有執念的掠食者微微一笑,微微低頭,溫柔的聲音與海風一起落入女友耳中:
“項.圈、黑絲、高跟,想看我穿嗎?”
舒窈:“!”
她渾身一震,瞳孔顫抖地看著早就聽見她和小錦對話的女友。
而藺然實在離得太近了,黑綢般的發、深邃而情深的眼眸、靡艷的唇,都撞入了舒窈的眼帘里。
下一瞬,相機快門被按下的咔嚓聲響起。
金色日光之下,碧藍海浪之上,她們立足高橋之上相望,眼裡只有對方的模樣就此被定格,一人笑意吟吟,另一人羞澀不已,正是熱戀中最美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