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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此——

  林靜姝學會了開鎖。

  她永遠記得那天,司徒錦像往常一樣隔著門在外面樓道里跟她扯嗓子喊話,同時催促著另一人快點快點,自己快要熱死了。

  之後,“咔噠”一聲。

  門開了,將樓道里自由的風帶著吹進來的女生,沖她得意洋洋地舉起手裡用來別頭髮的黑色細夾子,鄭重地吹了吹,又對她俯身向外比了個請的動作:“營救被關在閣樓里的公主殿下計劃成功!”

  也因為這一出,之後她們倆總是玩笑地叫她公主殿下。

  但逃出家的那個下午,結局其實很狼狽。

  兩個朋友一個搞丟了錢包,另一個把錢都花在來時高額的打車費用上,三個人最後只能在馬路邊來回閒逛,連最普通糕點店裡,一片五塊錢的蛋糕都吃不起。

  ……

  直到大學。

  三個人去到不同的城市,能夠相見的時間變少,本科畢業後,回到南城重聚的那一天,每個人都大變了模樣。

  司徒錦穿著當季新款的模特秀款皮裙,戴著閃亮的首飾,與水晶香檳瓶身映射出的光一樣閃亮。

  “怦——”

  香檳木塞被氣泡沖飛,溢出的酒香白沫被她晃到了林靜姝漂出的銀色短髮上,然後順著她的側頜,流到她極具中性特色的淺色休閒西裝外套上。

  “喂!”她反手揩去酒沫,沖司徒錦瞪眼。

  旁邊的舒窈沒忍住笑了一聲。

  在那場聚會上,舒窈與朋友們交換了故事,司徒錦抱怨家裡要送她出國讀研,而林靜姝則對著她們倆出櫃,說起自己喜歡女生的事情。

  聚會結束,林靜姝說自己新家和舒窈是一個方向,可以順路送她,而在路上,林靜姝忽然對她再度開口,講述聚會時隱去的故事,她說其實發現自己喜歡女生的源頭,與舒窈有關,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很喜歡舒窈了。

  她摸著鼻子,仿佛知曉自己這樣很唐突,不過再見到舒窈時,仍然控制不住心動,還是想將很多年前就埋在心底的話說出。

  她說出了喜歡,緊接著又問舒窈可不可以給她一個嘗試的機會?

  那一瞬間。

  舒窈又想起多年前炎熱不已的下午,對方用那根再普通不過的髮夾,將自己從囚籠一樣的家裡救出去的畫面。

  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不曾對誰心動過的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她成為了林靜姝的女朋友。

  是夏天因為手心太熱容易出汗、冬天又冰涼不已,可惜南城只有這兩個季節,所以四季都會被嫌棄的女朋友;卻同樣也是林靜姝去KTV、去酒吧、在各種節假日最喜歡擺在身邊炫耀的漂亮花瓶。

  在母親離世、她找不到女朋友陪伴的時候,也在後來她和回國的司徒錦逛街,看見本來推脫工作忙碌的女朋友和其他幾個女生在國貿城果茶店休息區說笑的時候,舒窈再度被拉回到那個下午。

  她站在年少停駐的時光里,茅塞頓開,為什麼童話里救出公主的騎士或者王子總是能夠得到圓滿婚姻、花不完的錢財以及令人崇敬的地位。

  ——因為,公主是他們披荊斬棘之後的戰利品。

  一如她,也只是林靜姝驗證個人魅力的輝煌情史中,點綴其上的一枚光彩勳章。

  -

  “都過去了。”

  餐桌前,舒窈回過神來,想到林靜姝最近搬去的小區和司徒錦家的別墅區距離很近,她不願朋友再為自己早就結束、或許從沒開始過的愛情而找無謂者的麻煩,立即轉移了話題:

  “咦,叔叔種的西紅柿好甜啊,跟市場上那種大且不甜還不容易出沙的完全不一樣誒。”

  司徒錦哼了聲,面上倒是也配合地轉移話題,“這話別讓我爸聽見,不然你下次去我家的時候,我爸說不定會得意地送你半卡車的菜——如果不想你樓頂的花園變成菜園的話。”

  那畫面太美,令舒窈不敢想。

  見到她沉默神色,司徒錦撲哧一聲笑出來,又同她道,“好啦,聊點讓我們都高興的,比如,你和那位藺主任,進展到什麼地步啦?”

  同樣的問題,在舒窈周一去到辦公室時,也從另一人口中聽見。

  比她更早抵達辦公室、仿佛整個周末都沒離開過的男人,神色陰鬱,令整個屋子都被薰染出腐敗難聞的陳舊老房子味道。

  他的落枕似乎有要演變成偏癱的趨勢,起碼從舒窈的角度看去,陷在辦公椅里的人活像半身不遂已久的病患。

  她下意識後退,將剛踏進去的那隻腳收了回來。

  對方破碎的鏡片同樣未修,裂開細密的蛛網,按說應該讓里外的人都看不清楚,可她就是能感覺到,吳理那陰冷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此刻就從鏡片下傳來——

  與他砂紙磨牆一樣難聽的聲音同時抵達:

  “……你怎麼還沒被她吃掉?”

  第9章 天台

  吳理死死地盯著門外的人。

  被使用過度的人類軀殼下,一雙眼珠眼白部分布滿可怖的紅血絲,因意志被強烈情緒支配,正在不斷往外鼓。

  他不明白。

  這個渾身上下都被印上掠食者氣息、同樣被打下烙印的弱小生物,憑什麼得以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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