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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半山腰,天徹底黑了下來。

  安全起見,她們得在山中宿一夜。

  金頂山下半部分和尋常的山頭無異。雜花生樹,鳥獸眾多。藤蔓綠植極其繁茂,像蓄了二十年的長髮從來沒剃過,走哪都是張牙舞爪的綠蔭。

  上半部分則不同。石壁如同刀削,筆直地插入雲端。越往上,植被越少,氣溫也越低。

  沒東西吃,鳥都不愛去,更別說是人了。

  要不是惦記著金頂蓮的藥用價值,龍奚怎麼也不會來。

  半山腰有個山洞,可以當臨時的住所,龍奚每次來都宿在裡頭。

  籮筐里的錦雞沒有甦醒的跡象。進入山洞,龍奚找了一個平坦的位置,連窩帶錦雞一起端了出來,放在石塊上。

  又在錦雞旁邊放了一碗水和一把米,等著它醒來吃。

  火升了起來,龍奚淘米煮粥,準備搭配沈教授做的牛肉罐頭,以及剛從溪澗里撈上來的一小籮筐河蝦,解決晚飯問題。

  出門在外,龍奚牢記兩位母親的嘮叨,在吃這方面從不虧待自己。

  在一切從簡的山裡,她可以吃得精緻又美味。

  粥用小火熬著。

  小拇指粗細的河蝦細緻地剝了殼,去了蝦線,一隻只放在盤子裡,灑上鹽和薑絲,拌一拌,丟進粥里一起煮。

  沈教授做的牛肉罐頭呢,舀出一半,放進另一個鍋里,加水燜煮。

  把醬牛肉燜得香氣四溢後,河鮮粥也熟了。

  龍奚用上竹製的筷子,盡情享受晚餐。

  信號給力的話,龍奚還會給三號樓打個電話,讓兩位老母親知道她吃的很飽,穿的……也還行。

  如果不是多了個必須要照顧的小傢伙,她會更暖和。

  夜裡下了場雨,錦雞徹底昏睡了過去。

  龍奚擔心傷上加傷,又脫了一件外套給錦雞禦寒。

  自己穿著一件單薄的衛衣,在山洞裡瞎晃悠,然後就凍得不行了。

  喝完藥酒以後發生的事,龍奚完全不記得。

  山洞空空如也,放在石塊上的那碗水和那把米統統被打翻在地,錦雞可能被她嚇跑了。

  龍奚不可謂不難過,心裡慨嘆了一聲,充分反省了自己。

  不喝了,以後連藥酒也敬而遠之。

  不早了,龍奚抓緊時間上山。

  金頂山東面是懸崖,西面情況好一些,爬的時候沒那麼吃力。

  龍奚從山的西面往上爬,一口氣爬到山頸位置的平台,靠著僅能容納一個脊背的裂縫歇上一歇。

  腳邊放著一捆攀登繩,這是龍奚下山時的護身符。

  下山遠比上山難,不加一道安全繩的話,危險係數太高了。

  腳下是嶙峋的石壁和令人膽寒的高度。

  第一次來,站在這個高度回頭望,龍奚小腿都打顫。

  爬得多了就淡定了。

  金頂蓮是好東西,可以治療小龍崽先天性的疾病,來一次就會給那些踽踽獨行的小龍崽帶去一次希望。

  龍奚將繩索背在身上,起身登頂。

  手攀上石壁的那一刻,腦袋上方傳來了動靜。

  什麼東西在響?

  好像是鈴聲。

  這鈴聲的頻率很怪,剛好震動在龍能感知的頻道上。龍奚保證,如果這時候她旁邊站一個人,絕對聽不到她描述的聲音。

  所以上面那位……是龍?

  不對。

  作為同類,龍奚可以感知龍的氣息。上面那位對她來說,是無知無覺空氣一般的存在。

  滿心疑竇,龍奚踩著凸出的石塊攀了上去,露出半顆略經偽裝的腦袋和一雙迫切想知道真相的眼睛。

  入目是白皙精緻的腳踝,在方寸之地輕盈地舞動著。足弓很美,也很白,可以看到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不知道是不是龍視力太好的緣故,龍奚甚至看到了血液涌動的幅度。

  很快龍奚就知道血液為什麼這麼涌動了。

  它在流血。

  女人的腳在流血。

  鮮血染紅了土地。

  只是這雙腳的主人好像不在意。她舞姿蹁躚,在朝暉的映照下,整個人不停地旋轉著。

  風被影響了。

  在女人的舞蹈中,風的流速已然大不相同。

  在狂風肆虐的山頂,無形的氣流為這位紅衣女子提供了一道安全的屏障,她的裙擺不被外物影響,只因既定的動作而旋轉、翻飛。

  女人是誰?她怎麼上來的?

  為什麼在群山之巔舞蹈?

  龍奚目瞪口呆,感覺自己在答一個超出認知的答卷。

  她知道眼前是一道題,一個謎,但她看不懂題目,無法提交答案。

  風停了,舞蹈也停了。

  像是迎接什麼尊貴的人,屏障外的風都得提前做好準備。

  女人沒有睜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她的腳仍在源源不斷地流血。

  片刻之後,女人抬起了手,交疊著放在胸前,猩紅的唇動了動,念誦著什麼,音節十分密集。

  很奇怪,只有她一個人在念,龍奚卻好像聽到了萬千道念誦聲交織在一起的聲音。

  這聲音將她拉入嚴正威儀的氣氛中,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緊繃。

  龍奚猜測女人正在進行一種儀式,一種神秘又古老的儀式……

  她無法破解,也無法掙脫嗡嗡的念誦聲給自己設下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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