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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桐展眉一笑:「沒問題,給我們哲軒的紅包要包大一點啊。」
「當然。」
余薇薇默默往嘴裡塞了一塊蘋果,掩飾尷尬。
她在姜桐面前就是個小女孩,無論是年齡還是閱歷,姜桐看著她時,先天就帶著年長者的包容。
她坐到余薇薇面前,慢慢拉起她的一隻手,用懇切的語氣緩緩說道:「薇薇,我很祝福你和姜蕪在一起,不要緊張,以後我也是你的家人,你也叫我一聲姐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跟姐姐說,姜蕪要是有哪裡做得不好,你也隨時跟姐姐說,我幫你主持公道。」
「不是我給她說話,姜蕪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了解,她這個人最講道理,也有責任心,脾氣也很溫和,認準了一個人就會一直走下去。你也是個好孩子,真誠大方,姐姐看得出來。」
「我祝福你們一直走下去,不要有任何的顧慮,放輕鬆。」她輕輕拍撫余薇薇的手背,柔和的眸光里,滿是來自長輩和家人的祝福。
這樣的推心置腹無法讓人不動容,余薇薇唇齒微啞,張口道:「姐姐,謝謝你。」
來自姜桐和余薇薇父母的反應是不同的,對吳梅和余亮,余薇薇是忐忑的試探,踩在一個合適的節奏上,猜測父母可能會有的反應,一點點讓他們接受。姜桐則完全不同,在她的眼裡,余薇薇和姜蕪的結合與任何性別無關,僅僅是單純的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她的態度自然又大方。
是全然的真心的祝福。
這讓余薇薇很感動。
「我們會好好在一起的。」余薇薇鄭重點頭。
姜桐展顏一笑,摸摸她的腦袋,柔軟的觸感讓姜桐都有些上癮。
「好好在一起就行,你們兩個都是幸運的孩子。」她說。
「到我這個年紀才會發現,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人生只有一次,最重要的是開心。」姜桐對余薇薇眨眨眼睛,笑容里說不出來的灑脫和從容,為她增添了一分魅力。
余薇薇被這份從容打動,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姜桐把小點心挪到離余薇薇更近一點,和她聊起自己的事情。
對姜桐的事情,余薇薇一直一知半解,好在她從不主動打聽別人的隱私,別人不說,她就不好奇。
姜桐的人生和姜蕪不同。作為家裡的長女,她從小就頂著父母的期望長大,按照她們的設想長成一個大家閨秀,一路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名校升學,優渥的工作,青年有為的丈夫,可愛的孩子,成家立業生子,幾乎每一步都不曾出錯,堪稱一個完美的範式。
姜蕪就截然相反,從小展現出了鮮明的主見。專業是自己選的,升學,留學,從業,從頂尖律所跳槽,自己創業,幾乎每一步,姜家父母都不贊同。
何況她還是個明面上的同性戀。幾乎是對這個傳統的家庭最大的挑釁。
但姜蕪表面上溫溫和和,對上這些原則性的事情,寸土不讓,狂怒的父母除了憤怒,也拿不出多餘的制裁手段。姜桐就成了兩邊的調停大使,負責在兩邊不停斡旋,孝順父母,包容妹妹,她都做得很好。
姜桐的叛逆期來得很晚,快四十歲的她,按照最傳統的女性要求,相夫教子。數十年如一日操持著丈夫這邊的大家庭,全部心力都放在自己的小家裡。
結果,她發現自己的枕邊人在不知不覺時已然爛掉了。曾經許下海誓山盟的人在外面有了別的家庭,甚至還有一個才幾歲的小兒子。她甚至不知道,曾經眼裡閃著光,笑著要和她經營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家的人,是什麼時候壞掉的。
姜桐因此痛苦,卻沒有人理解她的痛苦。
父母很平靜地說,這不過是男人會犯的眾多錯誤中的一個,只要姜哲軒的位置不動搖,外面的不認回來,家裡的財產始終把持在她手裡,難得糊塗,日子一樣過得去。現在離婚,難道把位置讓給在外面虎視眈眈的人嗎?
一起上花藝班的太太也說,別折騰了,男人都這樣,無所謂,錢和兒子在手裡就行。
姜桐困惑了很多個夜晚。她知道她們說得對——現在離婚,脫離職場環境多年的她,能和丈夫競爭嗎?她能去做什麼?能給得起孩子同樣優渥的環境嗎?或者說更惡劣的下場,她真的能夠有優勢競爭到哲軒的撫養權嗎?
周圍人說得都對,為這麼一點事情離婚,百害而無一利。
「但是我不開心。」姜桐苦笑,「那段時間,做什麼都開心不起來。」
「我想,離開一段關係,真的會死嗎?」
只有姜蕪堅定地支持她。
「只要你想,就去做。」不知不覺,她的妹妹已經成長為極為可靠的模樣。
既然國內的職場環境不利,那就放眼全世界,總能找到一片職業的沃土。最艱難的時段過去,竟然也能說出一句,輕舟已過萬重山。
「按照網上流行的說法,我這也算四十歲重啟人生了,從來沒發現,人生能活得這麼暢快。」姜桐露出一個愜意的微笑。
「所以,不要在乎別人的眼光,做你們自己就好。」姜桐眼裡閃著智慧的光芒。
余薇薇理解了姜桐身上那種飽經歲月沉澱的別樣氣質從何而來——那是像珍珠一樣,經受了時光的無窮磨練,在痛苦中,開出來的柔韌從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