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是洗衣服的皂膏。」

  應歲與從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味道。

  「不是。那個味道我知道。洗澡的我也知道。都不是。」

  鶴雲櫟抬起窩在他胸前的腦袋,一雙眼亮晶晶。

  應歲與垂眸打趣:「可能是為師背著你在偷偷塗脂抹粉吧。」

  鶴雲櫟也難得狡黠地還嘴:「真的是好聞的味道,師父聞不到的話那還真是遺憾。」

  「倒也未必。我雖聞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卻能聞到徒兒身上的味道。」

  「我?」鶴雲櫟眨眼,「我有什麼味道。」

  應歲與:「洗衣皂膏的味道。」

  鶴雲櫟:……

  白害他期待了。

  應歲與笑了笑,收回目光,繼續望著眼前的夜幕。山風的低吟在耳邊迴響,鼻息間則繚繞著弟子身上的氣味——

  洗衣的皂膏、沐浴的香膏、沾染上的草藥香……

  以及這些日常味道之外的,在經年累月薰染下,早在他印象里與弟子劃了等號的,獨特的輕淡的甜香。

  晚些時候下了一場短促的山雨,應歲與撐起傘。

  聽著雨滴打落在傘面的清脆聲響,鶴雲櫟竟想一直這樣坐下去。

  這裡什麼都沒有。

  紅塵抵達不了的地方沒有故事,沒有故事也就不會有離別。

  他低聲問道:「師父還會不會有出去看看的想法?」

  目前三個夢境能倒推出的最早起點便是師父離開山門。

  雖然經過師父的安慰,他已經不再那麼擔憂,但還是想知道導致夢境中種種的前因後果,如此也好預防將來可能的危機。

  「以前出去過,但外面的人事物都很無聊,所以又回來了。」低淺的聲調從頭頂傳來,混在山風裡,像是一曲悠揚的古調。

  聽著完全不像對外面有興趣的模樣。

  但鶴雲櫟還想要一個保證:「以後師父不管去哪,可不可以都帶上弟子?」

  這完全算得上一個「任性」的要求。

  應歲與沒有直接回絕,而是打趣:「這麼大了還要做師父的跟屁蟲?」

  原以為弟子會不好意思地收回話,卻不料他這次很是堅持:「跟屁蟲就跟屁蟲。師父答不答應嘛?」

  只要能守在師父身邊,他不介意被叫做「跟屁蟲」。

  從理智來說,應歲與不該答應。

  未來那麼長,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會發生什麼改變。

  但面對弟子的請求,他若能幹脆利落地說出「不」,便也沒有這麼多彎彎繞繞了。

  「只要你不嫌煩呆在為師身邊煩。」

  鶴雲櫟這才放下最後一點忐忑,露出笑意。

  看到他彎起的眼,應歲與僅有的一點苦惱也煙消雲散。

  就是這副模樣,教他哪怕是掏心掏肺都會毫不猶豫。

  到了凌晨時分,鶴雲櫟犯了困,窩在應歲與懷裡打起了盹。

  青銀鱗片在發間若隱若現,散發出清幽平和的光澤,象徵著主人睡夢安穩,沒有被人侵入打擾的跡象。

  應歲與收回目光:短時間也看不出蹊蹺,再耐心些吧。

  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鶴雲櫟發現師父的外袍已經徹底來到了他身上。

  抬眼尋找,應歲與正踩著不到人半個腳掌大小的突出石塊,半蹲在鳥窩前,用切藥的小刀將抓來的小蟲子切成適宜的大小,再一節節餵給雛鳥,十分有耐心。

  他只穿了內層服帖修身的交領長衫,清晨的暖陽穿破雲霧,光柱落在他身上,沿著挺拔優美的輪廓鍍上一層溫暖柔和的光輝。

  「醒了?」聽到弟子的動靜,他轉頭招呼。

  鶴雲櫟將臉半埋在他的外袍里,點了點頭:「嗯。」

  剛睡醒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意外地綿軟。

  應歲與加快了速度,餵完雛鳥後,他踩著石塊一蹬腳,便回到了松枝這頭。落身的動作輕盈又利落,像一片葉子或是羽毛,松樹的枝條動也未動。

  「渴嗎?」他一手接過還回來的外袍,一手將某個涼涼的東西塞給了弟子。

  鶴雲櫟低頭

  一看,是一顆還沾山泉的野果。想是去給雛鳥們找蟲子時摘的。

  可是此時尚屬冬末春初,無論是蟲子還是果子都不是容易找到的。

  自己的一時興起竟讓師父如此奔勞,他不禁生出了幾分慚愧。但除此之外,也很難說沒有開心——師父竟然對他這麼一個略顯任性的小請求也如此認真上心。

  不知為何,果子還沒吃,心裡就甜了起來。

  鶴雲櫟掰開果子,將分量更多,品質更好的那半遞了過去。

  應歲與瞧了瞧,抬手拿走了另一半。

  等到第三天,兩人確認成鳥不會回來了。

  畢竟正常情況下,這幾隻雛鳥就算沒遇到天敵也已經餓死了。

  鶴雲櫟認為成鳥在捕食時遭了不測。

  但應歲與卻覺得它們是不負責任,丟下孩子,自己逍遙去了。

  「哪會有這麼不負責任的父母?」鶴雲櫟覺得這猜測很不接近現實。

  應歲與淡淡反駁:「沒有律法規定父母必須愛孩子。」

  看來他們誰也說不服誰。不過這本就說不定的事,也沒什麼好爭論的。

  鶴雲櫟捧起鳥窩:「我們把它們帶回去吧。等長成了,師父就又有尾羽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