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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沙發上散落的撲克就是最好的證據。
司機說得極慢,間或停頓觀察他的表情,見他仍是蹙著眉苦思冥想的狀態,繼續道:「老規矩,玩撲克輸一把要學三聲狗叫。」
越珒瞳孔顫了顫。
「從前你是孤獨求敗,誰知道陳小姐那是真人不露相,她手氣忒好了,一個飛機帶翅膀直接給你打回了原形。」
「從前你是孤獨求敗,誰知道陳小姐那是真人不露相,她手氣忒好了,一個飛機帶翅膀直接給你打回了原形。」
越珒茫然地看著他,悚然問:「什麼——原形?」
司機噗嗤笑道:「昨晚你就在這客廳,學了一晚上狗叫,當然,我也叫了,我學的那是趴兒狗,大少爺你學的可比我新鮮多了。」
越珒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眼裡射出冷箭來,司機打顫道:「我是汪汪,你是沃服~沃服~ 陳小姐當時還納悶,狗也不這樣叫啊,你說你那是洋狗,是獵犬。」
越珒頭疼欲裂,扶額顧盼。
「她呢?」
「誰?啊,大少爺你是問陳小姐吧,人家回去歇著去了。」
下樓的時候警衛阿三和開電梯的正在議論:
「咱們公寓裡誰家新養了狗?」
「三樓的鄺小姐家裡有條白狗。」
「那狗我知道,嗓子尖尖的,昨晚那狗叫了一夜,嗓子很粗,跟狼似的。」
阿三說著又學著昨晚的狗沃服了幾聲。
開電梯的笑道:「咱們中國狗可不這麼叫。」又聽阿三學了學老家的狗叫,小拇指掏著耳屎揶揄道:「印度連狗都是咖喱味的。」
越珒到了晚上回公寓才在客廳的盆栽下面發現一張詩箋。圓潤可愛的毛筆字寫著「君之狗吠猶如天籟。」
用的是他房間裡的筆墨。
末尾還磕磕絆絆的畫了一隻小狗,是很簡陋的鄉下的土狗模樣,線條歪歪扭扭,小學生的作畫水平,狗尾巴的位置還不慎滴了一滴淚珠大小的墨點,讓人容易聯想成小狗屙的糞便。
越珒細心的對摺好詩箋塞進襯衫的口袋裡,一面吸菸一面對著盆栽傻笑。
再見到朱丹時故意拿出詩箋氣她,「我看你在美術方面天賦不大。」
她不以為然道:「我知道,我的天賦在別的方面,做人不能太貪心,有一扇窗通著光亮就行。」
「儘管如此......我認為,你應該畫一隻大型犬比較適合,比如西伯利亞的大獵狗。」
「你也說了我畫畫沒有天賦的,就這一隻小土狗已經是我畢生所學了,你也別太挑剔,中國畫講究的是「意」而非「形」,我這也算是放浪形骸的筆法,你瞧,和你多神似。」
「要不我給你請個先生教教你?」
「現在學也晚了,沒有基礎,我畫條直線手都抖。」
「手抖不礙事,唔,你主要是審美欠缺,還是先給你買點畫冊薰陶薰陶。」
她怪笑道:「喔——說你像土狗就是審美欠缺!」
他的眼睛眯了眯,狼一般覷著她道:「你喜歡土狗?」
她慌了神,期期艾艾道:「我......我......挺喜歡的啊。」
不知道他此話何意。
「不喜歡西伯利亞大獵犬?」他貼著她逼問道。
「不......不喜歡。」
「嗯,的確審美欠缺。」
朱丹每次到他的公寓總是會有一些新奇的發現。這一次他臥室的牆上新掛了莫里索的油畫,和她房間裡的是同一幅。
他炫耀道:「我這是真的。」
言下之意,她屋裡掛的是幅贗品。她從前並不考慮藝術品真假的問題,對於她這樣的外行來說,聊勝於無。
言下之意,她屋裡掛的是幅贗品。她從前並不考慮藝術品真假的問題,對於她這樣的外行來說,聊勝於無。
朱丹抱著胳膊凝神站在壁前觀摩真跡,筆觸沙沙,仿佛能隨之尋到畫家作畫時的步驟。越是浮現在最外層最清晰的色彩定當是畫家最後掃上去的,而藏在裡面的,深處的,像人的心一樣捉摸不透了。
畫家的習慣,在最後拓上最亮的色彩和細小的筆觸,修飾的多了,連他們自己都忘記了最初的造型,厚重的油彩有著遮掩事物本質的能力,譬如在京劇里,油彩能使粗糙的男性搖身變成嫵媚的女性。
朱丹愛不釋手道:「你告訴了我,就不怕我私下偷偷調換?」
「我送你還怕你婉拒。」
「我才不拒呢,卸下來,待會我就帶走。」
她又調侃道:「其實你喝醉了還挺可愛。」
越珒第一次聽到別人用可愛這個詞形容自己,羞赧道:「不知道,我自己是完全失憶的。」
「啊,那太遺憾了,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
「不必——」
她夾著畫笑道:「不回憶就不回憶,我反正是記憶深刻。」又道:「你要是再送我畫,就送吳大羽的吧。」
「吳大羽?」
「你不認識?巴黎留學回來的畫家,曾經是新華藝術專科學校的教授,前幾年還在法租界辦過展覽,畫的很抽象,和我追求的放浪形骸非常契合。」
「唔。」他望著她沉吟了一會兒,搖頭道:「不好,你現在已經很放浪了,再放下去,僅有的那一點顫抖的輪廓也放沒了。」
後來他機緣巧合看到了吳大羽的《井》,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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