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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是不巧,我想著晚上給你打電話會打擾到你休息。」
「只要不是午夜,都不礙事的,你知道午夜靜的出奇,人是會被突然乍響的電話鈴聲嚇得魂飛魄散的。」
他在電話那頭咯咯笑道:「聽你說話還是這樣的開心,有幸請你看場電影嗎?」
朱丹望了望牆上的掛鍾,想著自己本就想出去散散心,現在有個人陪自己說說話也好,免得她失魂落魄的遊魂似的在街上漫無目的遊蕩。
她現在一靜下來便會去想泠小姐,想她和他如何的戀愛,想她如何使他著迷。
她看小說的時候,泠小姐也會驀地鑽了出來,化成一灘濃黑的墨跡,遮掩了重要的字句,使一段話怎麼讀也讀不通——「我■愛你。」
也不知原句到底是「我很愛你。」
還是「我不愛你。」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在他心裡,■又是何字呢?
電話那邊焦急道:「餵?聽得見我說話嗎?」
朱丹被他這麼一喚猛地回過神來,難為情道:「那還是和從前一樣,咱們電影院門口見,哎,我記住了,那待會見。」
掛了電話一陣恍惚,走到試衣鏡跟前照了照,詫異自己怎麼穿的這樣的黑,鑽到黑夜裡只能看見一個腦袋,像要去替人送葬似的,無故年長了幾歲。隨即換了件粉紅衣裙,緊接著描眉畫眼,略施脂粉,不要讓談先生看出自己意興闌珊才好。
越珒先是電話打不通,後又急急趕來吃了個閉門羹。板著面孔,也不知是不是被氣傻了,不吃不喝的坐在車裡截她。
司機陪他苦等,抓耳撓腮道:「大少爺今晚就像警官追捕犯人一樣,甲乙丙唉。」
甲乙丙丁,丁則盯的諧音。
越珒沉著臉道:「可不是嫌犯一個,還很狡猾。」
他勢必要抓住她好好審問一番!
第六十七章
入了秋早晚涼,中午也還是熱。街邊商店裡的櫥窗已經陳列駝毛的冬大衣。
黃浦江的浪花是土黃色的,風是工業化的風,金黃的銀杏,淡黃的梧桐,遍地落葉,上海的秋是一張蠟黃的人臉,連瞳仁都是黃的,透出一股子病人氣。
精神再不濟,這城市還在一如往常的運轉著。
車夫拉起車來,腳底一路踏著落葉嘎吱作響,朱丹一路聽著,心生哀憐,想它也曾高高在上,受人仰望,怎堪受辱?
電影院門口豎著廣告牌,五色的燈光流轉,照的人臉又藍又紅。廣告牌前站著一位男士,穿著一襲五彩的長袍,脅下夾著一把細長的黑色雨傘。
朱丹悄聲走過去,冒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談先生?」
他猛地回頭,眼睛一下子落到了她的臉上,微微一怔,移開眼睛道:「你來了。」
「讓你久等了,我方才差點兒沒敢認你,打招呼的時候心都是虛的,生怕認錯了人鬧了笑話。」
「你要是迎面走來,我也是不大敢認你的。」他斂了斂眸子,「這顏色很適合你。」
他印象里的她總是穿著旗袍,顏色都很素雅,忽而見她穿這樣粉紅的洋裝,人一下子變得活潑俏皮起來,只是得天獨厚的東方色彩淡去了一些,仿佛錯將牡丹插入阿爾托玻璃花瓶,是一種新的衝突的美。
他印象里的她總是穿著旗袍,顏色都很素雅,忽而見她穿這樣粉紅的洋裝,人一下子變得活潑俏皮起來,只是得天獨厚的東方色彩淡去了一些,仿佛錯將牡丹插入阿爾托玻璃花瓶,是一種新的衝突的美。
朱丹抿嘴笑道:「許久不見,你怎麼穿起長衫來了。
「很奇怪嗎?」
「有一點點,像是租來的,有些肥大。」
「真被你說中了,我昨日參加一戶人家的抓周宴,主人要求賓客一概穿長衫和旗袍,我便朝朋友借一件來穿兩日洗淨了再歸還。」
他自己其實也穿不慣,但難得換個模樣,想著也讓她看看新鮮。
後面有人擠過來看廣告牌,談司珂下意識地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往一旁讓了讓。
沒有了光,他的衣服呈現出原本的灰白。
談司珂依依不捨地收回手,指尖偷走了她的一絲芬香。
她忘記了方才說的話,問他:「票買了嗎?」
談司珂變戲法似的變出兩張電影票攤在手心,她隨意拿起一張湊近了看。
≡GRAND THEATRE≡
院 戲 大 明 光 大
廳 正
廳 正
3排16
場3第
效無期過位一座入
談司珂也低頭去看她手裡的電影票,「買的《新舊上海》,看報紙上登說是喜劇片,我想應該不難看的。」
朱丹頷首道:「唔,又讓你破費了,真是叫人難為情。」
「怎麼會。是我要請你看電影,你肯賞臉是我的榮幸。」
電影散場,人群從正廳一窩風的涌了出去,散不開,堵在電影院門口躲雨,擠擠挨挨,等候車夫一輛一輛冒雨奔來,兜開車座的油布蓬,迎著路燈,可以看見雨珠一顆一顆的在油布上起舞,濺起一朵朵曇花一現的雨花。
馬路上積著水窪,漆黑的,瞧不出深淺,倒映著霓虹人影,一腳踩下去叫人鞋褲全濕。汽車倘若飛速駛過,霎時激起千層濁浪。
朱丹剛想抱怨:又下雨。話到嘴邊,只見談司珂利索的抖開黑色傘瓣,撐到雨幕中,笑道:「好像每次見你總要中途下雨,出門前我還在猶豫今朝老天爺會不會給我談某人一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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