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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鶯正想說她遇見四爺亦是三生有幸,腳尖忽然觸碰到一個硬邦邦又帶著柔軟的東西,撿起來一瞧,卻是個荷包,裡頭藥氣撲鼻,仿佛藏香一類。
四爺喜歡清淡悠遠的香氣,福晉不愛薰香,這會是誰的?
挽星掏出那枚指甲蓋大小的丹丸,攤在掌心細細端詳,又碾碎了用力嗅了嗅,訝道:「主子,這是治哮喘的藥。」
*
正院裡,蘇媼撲通跪倒在地,戰戰兢兢聽候發落。她真不知那荷包是怎麼遺失的,可若被人瞧去,那麼大阿哥的病……
福晉只覺舌尖苦澀,像吊著個千斤重的橄欖,「……你先起來。」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只能來個抵死不認,她為了弘暉的世子位籌謀至今,世子都還沒立呢,就要東窗事發了,說不生氣自然是不可能的。
蘇媼揉了揉酸痛膝蓋,顫巍巍起身,訕訕道:「其實,即便被人撿起,也未必認得出什麼,這東西畢竟不常見,更別提疑到小阿哥頭上。」
福晉反問,「但若落入李氏手中呢?」
李格格本就存有疑竇,只苦無證據,若被她拾到那藥囊,可不就跟見了血的蒼蠅一樣蜂擁而來,只怕還會帶上四爺!到那時,福晉苦苦保守的秘密終將大白於天下。
蘇媼不禁語塞,正琢磨著該如何打消福晉猜忌,侍女卻來回報,側福晉瓜爾佳氏造訪。
主僕倆齊齊變色。
福晉下意識就想到這茬,但對方愈是有備而來,她愈不能退避,當即命叫請進。
雲鶯還是頭一遭這樣輕鬆步入正院寢殿,想想亦是好笑,在福晉看來恐怕如臨大敵。
她也不虛與委蛇,把眼一睃,表示她要說的話只能私下談。
福晉本來還有些躊躇,及至見雲鶯袖中輕輕滑出一枚荷包,頓時面色發白,示意蘇媼退下。
待殿中只剩兩人後,雲鶯開門見山道:「弘暉患的是哮症,對不對?」
福晉喉頭一緊,所有辯解的言辭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她唯有沉默著點了點頭。
第92章 挑人
事已至此, 還有什麼可隱瞞。福晉漠然道:「你都知道了。」
唇邊露出譏誚的笑,「去告訴四爺,弘暉身患頑疾, 當不得世子, 你的弘曜便可取而代之。」
雲鶯承認自己被激怒了,這都什麼時候,竟還只顧跟她置氣,莫非福晉對她的厭憎竟超過對弘暉的關切?委實難以理喻。
她深吸口氣,「您為何早些不說?卻苦苦隱瞞至今。」
哮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總歸是樁麻煩, 貝勒府平日行走的幾位大夫多是庸庸之輩,若能請太醫院共同診治,或可藥到病除。
福晉哂道:「可若治不好呢?一劑一劑的藥餵下去都不見成效,四爺的耐心只會日漸消耗,到那時, 他對我們母子的憐惜都蕩然無存。」
何況,焉知四爺肯不肯在弘暉身上費精神, 已經有了更好的選擇,所謂的嫡長不過可有可無而已——連李氏都能看明白的事,瓜爾佳氏難道看不出?
雲鶯無言,她不敢去賭四爺的良心,何況在這個三妻四妾的年代,子嗣固然重要, 但並非不可或缺, 只要府里的女人不斷, 四爺總不會缺兒子。
岌岌可危的只是正院這一位。
她忍不住道:「那你便任由小阿哥如此下去?」
福晉的臉藏在燭火的虛影里,如廟中神像一般晦暗不可測, 她幽幽道:「我只要弘暉好好活著。」
以嫡長子的身份尊貴、富足地活下去,至於其他根本無關緊要。她只有這麼一個孩兒,他便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由始至終都會相依為命。
到底是為了弘暉的尊嚴呢,還是你自己的尊嚴?這話雲鶯已不必多問,福晉這樣清高自詡的人,從來只活在自己世界裡,別人休想說服她。
雲鶯也懶得多費唇舌,她畢竟不是胸懷天下的聖母,連福晉自己都不在意弘暉健康與否,她又何必浪費感情。
她平靜起身,「今日之事我不會泄露半分,您大可放心。」
福晉有些錯愕,抬頭看著她。
雲鶯扯了扯唇角,「不是為了您,而是為了貝勒爺。」
已經有個痴傻的次子,若長子再出不測,四爺心里該多難受?人心都是肉長的,他畢竟不是日後那個冷麵帝王,何況,四爺曾經是真的對弘暉抱有期許。
雲鶯沉沉嘆了口氣,她並不厭憎福晉擅作主張,反而在此刻湧起徹骨悲涼:她敢篤定,弘暉是決計坐不上世子位的,無論福晉如何為他百般籌謀——正如弘昐雖然僥倖保住條命,卻終究淪為痴傻兒,弘暉……想必也會沿著歷史的軌跡一直走下去。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直到雲鶯離開,福晉仍怔怔坐在燈影里。
蘇媼躡手躡腳進來,方才福晉讓她迴避,可她哪裡敢躲太遠,就在那犄角旮旯里悄悄偷聽呢,然而兩人的聲音都不大,有一句沒一句的,她這廂聽得亦是雲里霧裡——蘇媼甚是奇怪,還以為會大吵一架呢,側福晉就這樣輕易被收服了?看來是只紙老虎。
遂賠笑上前挑了挑燈芯,「您叮囑她保守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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