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頁
「有有有,你們先吃著,我給你們準備去。」陳阿婆忙不迭應下,樂呵呵地又忙活開來,轉過頭,就見裡頭那一桌里,小姑娘朝這邊瞅來。
哎喲個乖乖。
陳婆子稀罕得不行。
她老婆子就沒瞧過這樣水靈的小丫頭,一雙水汪汪的杏兒眼,叫人瞧了便歡喜,像夏日生了荷葉的小池塘,秋日掛著累累碩果的柿子樹,冬日躲在家中瞧窗外的一場雪落……
只瞧一眼,便是滿心的舒服和歡喜。
怎麼有這般討喜的小丫頭呢!
陳婆子眯了眯眼,瞅著小姑娘瞧著跑商的漢子那一桌,想道,是不是也饞這酸梅湯了?夏日裡吃一碗,冰溜溜又酸酸甜甜的,可解暑了。
阿婆大方,也送一碗?
視線一轉,瞧到小姑娘身邊跟著的人時,陳婆子的臉色僵了僵,瞬間,她像是被掐了脖子的大鴨子,一嘴的嘎嘎嘎都叫不出來了。
瞧著這樣一個人,她老婆子算是知道了戲文里唱的,人有勢是何意了。
罷罷,她有心想送,奈何人兄長生得太兇,她一個老婆子膽兒小,還是好生做生意不拉呱了。
那邊,跑商的漢子熱熱鬧鬧,大嗓門的說著話,陳婆子只覺得自己的膽子也大了一些。
她一邊收拾灶台做吃食,一邊瞅著那一桌兩人的桌子。
只見小姑娘托著腮,聽得認真。
她旁邊坐著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年郎,帽檐下露出下頜骨,清俊瘦削,雖然瞧不清生得是什麼模樣,只看這一身氣質便知也不差,可就是有些怪,這炎炎六月天,他穿著一身黑衣赤鳳服,那帽子也是赤色的。
那露在外頭的臉色還白得嚇人,自進了茶寮,她就沒聽他說過話,甚至呼吸聲好似都沒聽到。
要不是人還坐在那兒,她老婆子都要以為這是個死人嘍!
……
陳婆子瞧了兩眼,便有些不敢多瞧,只覺得這人冷冷的,莫名還有些凶,多瞧幾眼,她的心口就開始發慌。
她這茶寮呀,這會兒涼快著,她懷疑不止是這場雨的原因,還有坐了這麼尊大佛的緣故!
陳婆子繼續忙活,催著燒火的老伴兒添把火,灶里炊飯的火得再旺一些。
「沒眼力見的老貨,自己也不知道看著點。」老婆子嘀咕數落。
老伴兒好脾氣地笑笑,示意他知道了。
……
潘垚豎著耳朵聽跑商的漢子說話,察覺到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轉頭看去,對上的便是帽檐下謝予安微微有些剔透,還籠著一層薄薄血光的眼。
她彎眼笑了笑,「府君是不是想問我,為何一直瞧著他們?」
謝予安沒有應聲,只目光靜靜地瞧著潘垚。
潘垚不介意,也不在乎如此情況下的玉鏡府君是否能聽到她說的話,她拉了拉小板凳,往謝予安旁邊一湊,瞧著前頭跑商的那些人,還有些激動。
「府君,你知道不,他們是咱們家鄉的人!我都聽出來了,那大叔說話的腔調和老仙兒他們一模一樣。」
俗話說鄉音難改,原來,時間再往前百年千年,故鄉的人還是說著故鄉的話。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潘垚沒有兩眼淚汪汪,卻也難掩激動,偷偷多瞧了這一些跑商的漢子。
爸爸,媽媽,老仙兒……
還有那有著小廟和公雞仙人的芭蕉村。
「以前常聽老仙兒說俚語,說丟了故鄉口,不如守家的狗……」潘垚吸了吸鼻子,有難過瀰漫上了眼睛。
她往前一趴,下巴擱在木頭的茶桌上,眼裡都是惆悵。
「我呀,這會兒就是條小狗,可憐的小狗。」
這場雨下得也應景,潑盆而下的雨,找不到家的小狗,毛髮被淋得濕漉漉的,眼睛也濕漉漉的,潘垚吹了口涼氣,只覺得自己的鼻子也是涼的,泛著微微的酸澀。
片刻後,旁邊有布料摩擦的聲音,很輕,接著,桌面上出現一隻指骨分明卻蒼白的手,黑衣赤鳳的袖袍將那手半遮掩,也將下頭如紅線縫補的紋路遮掩。
那手停頓了片刻,隨即攤開。
是一顆荔枝,修長的指節中是一顆半染了緋紅的荔枝,只見上頭有刺,一半是紅,一半還是青。
只一瞬間,潘垚的眼裡便積蓄了淚水。
她急急低下頭,將眼淚一擦乾淨,接過了那一顆的荔枝。
荔枝鮮嫩,上頭還有刺,青刺扎得潘垚掌心微微發疼,心口也微微的痛,酸酸澀澀的。
「是給我的嗎?」
謝予安沒有應聲,不知他從何處摘了荔枝,許是前些日子路過的那一片荔枝園,也不知道他摘了多少,這會兒又推了幾顆到潘垚面前。
「謝謝府君,」潘垚破涕為笑,剝開嘗了嘗,果子還未熟,是酸酸澀澀的,可她卻覺得很甜,她抬眼沖謝予安便是一笑,眉眼彎彎,「唔,好吃,是甜的。」
「不過最好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摘,等知了叫著叫著,它才更好吃。」潘垚教著謝予安,嘴裡還哼起了周愛紅給她唱過的鄉間俚曲。
「知了叫,荔枝紅,客鵲叫,提火籠,燕來三月三,燕去七月半……年年辛苦緣何事,明年世界又一番。」①
小姑娘的聲音清脆,唱起鄉間俚曲吳儂軟語,好似能瞧見那清幽的夏日,陽光明媚的灑下,天空蔚藍,偶爾幾朵雲朵從小廟的屋頂上飄過,不遠處的樹上有蟬兒嘶鳴地叫著,叫一陣,歇一陣,不知不覺,那一樹的荔枝便紅了。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