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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囉嗦!」趙大寶啐了他一聲,「自己說請我的,你再嘮叨下去,我就不記你請客的好了啊!」
潘垚坐在長條凳上,將燈籠往桌上一擱,瞅著這一幕,不禁笑道,「老叔,您和大寶仙的感情真是好。」
「和他?」
「感情好?」
兩人瞧了瞧對方,都是嫌棄地一嗤,齊齊地別過了頭。
動作齊整,惹得潘垚又是一樂。
……
灶房的灶膛里還有火星子,起火很快。
只聽木頭咔咔響,餎餎床子將麵團軋成細面,滾水中一燙,不消片刻便浮起。
蔥花、花生碎、酸蘿蔔丁……長長的竹筷將麵條夾起,黑瓷大碗中一盤,湯頭澆下,有噴香的熱氣騰空,氤氳了整個灶間。
瞬間,冷了一夜的灶房有了人間煙火的溫度。
「快吃吧,吃得飽飽的,就什麼都不怕了。」葛老根推了碗過來,口中絮叨。
潘垚抬眼看去,就見他帶著笑,有些渾濁的眼睛裡有著不落忍,視線落在她擱在桌上的圓燈上。
燈面上,大公雞一副想啄又不敢啄的蔫耷樣,它的背上欺著一團的狐狸小影。
面有四碗,除了趙大寶、潘垚和他自己,葛老根還做了小狐鬼的份。
顯然,他將潘垚方才的話聽在了耳朵,也聽到了心裡。
一句吃飽飽,是老大爺最樸實的祝福和期許。
「老叔請你吃麵了,快出來吧。」潘垚沉默了下,拿過桌上的碗筷,給小狐鬼化了一雙。
黑炁從燈中瀰漫而出,落坐在長條凳上成一個稚童模樣。
只見它四五歲的年紀,臉蛋上還帶著些許奶膘,瞳孔很大很黑,黑得像野獸的眼,穿一身白色袍子裳,烏黑的發中藏著兩個毛茸茸的耳朵。
耳朵尖尖,是狐狸耳。
抓起筷子,小手還有些不適應,手背上一層白毛。
「謝謝老叔。」尖細的聲音稚氣地說道,有些小聲。
它眼睛一瞟葛老根,又急急收回,視線直直地盯著面前的麵食湯碗,顯然有幾分拘謹。
它緊張了,葛老根反倒放鬆了。
是鬼又怎樣,就一個奶娃娃,他一個老大爺活了這般歲數,還能怕個小子不成?
「欸欸,快吃快吃,回頭面坨了就不香了。」
潘垚掐了道手訣,狐鬼面前的麵條成了食物精炁,這一次,它吃得有些慢,耳朵邊是葛老根和趙大寶說話的聲音,葛老根吹噓著自己的手藝厲害,妖鬼都饞得跟回了家。
「想活……」
潘垚瞧去,出聲的是小狐鬼,聲音細細。
這會兒,它捏著精炁化成的筷子,小腦袋低低,露出了上頭長著絨毛的耳朵,耳朵尖蔫耷的垂著,有幾分沒精打采,在又一次說想活時,它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朝潘垚方向看來,有幾分可憐兮兮。
潘垚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快吃吧。」
「什麼?什麼想活?」趙大寶和葛老根都停了動作,朝小狐鬼看去,「是你小傢伙說話嗎?」
在潘垚以為它不會應聲時,它點了點頭,下一刻,它轉過頭,視線盯著葛老根的眼睛,只見瞳孔黑黝黝,一瞬不動,幾分詭譎,又帶著幾分渴望。
「活了面,小狐想活……」
葛老根莫名,「是餄餎面沒錯——」
但什麼想活,他怎麼沒有聽懂呢?
潘垚也不明白,為何小狐鬼會認為,吃了一碗餄餎面,它便能活。
這是它的執念。
與其說執念是一碗麵,不如說是想活。
「它不想死,想活著,」潘垚輕聲,「這也是它這幾日跟著老叔的原因。」
「可我這面,它就只是面啊。」葛老根都要無措了。
瞅著他這一句話說出來後,小狐鬼的眼睛肉眼可見地失了光亮,他更是不落忍又無措了。
「這、這——」他朝潘垚和趙大寶看去,透出幾分求助。
「活了面,餄餎面……」趙大寶皺著眉,視線落在小狐鬼發間那毛絨絨的尖耳朵上。
片刻後,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模樣,「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潘垚瞧了過去。
「阿妹不是我們這兒的人吧。」趙大寶捻了捻鬍子,雖然是問話,語氣卻頗為肯定。
潘垚搖了搖頭,「我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走了好遠的路。」
「我就知道。」趙大寶手中的筷子一點面前的麵食,「阿妹也是頭一次吃到這面?」
潘垚點頭,笑得有幾分靦腆。
「今兒頭一次吃,也是頭一次瞧到這樣的制面方法,還是老叔和我說了,我才知道這叫餄餎面,做麵條的那個木頭架子是餄餎床子,頗為有趣。」
「這就對了,阿妹之前沒見過這面,難怪你不知道,為何這小狐鬼為何跟著老葛。」
趙大寶瞧向葛老根,下巴朝他點點,「喏,老葛哥應該也知道。」
「我知道?」葛老根指著自己,長了褶子的面上有詫異,「我怎麼不知道我知道?」
一連串的知道,他自己都說得迷糊了。
趙大寶白了他一眼。
年輕時候不是挺能叭叭的嗎?招攬起客人,還得說一說他們餄餎面的傳說,這會兒倒是茶壺裡煮餃子,有口倒不出貨來了!
所以說啊,關鍵時候,還得瞧他大寶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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