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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瑩潔白,花朵微微下垂,花蒂處有如水晶製作的菸斗形狀。
這是水晶蘭,死亡之花。
食腐而生的半腐之物,生於至陰之地,因為花開幽白,又被叫幽靈之花,傳說中可起死回生。
「你來了?」一道老邁的聲音響起,帶著疲憊,又帶著壓抑住的喜意,猶如擱置了千年的棺槨被起出,帶著腐朽又潮濕的腥氣。
玉鏡府君停住了腳步。
潘垚跟著一停,從他身旁探頭看去。
前方有一處空地,不知道多大,倒不是這地兒大得望不到盡頭,而是這一處籠著陣陣白煙,叫人瞧不清廬山真面目。
隨著聲音響起,濃霧淡去一些,露出中心的位置。
只見那兒盤坐著一位白髮童顏的人。
只見他髯須長且白,兩眉很長,有仙風道骨之像,在濃霧水波中微動,雙目閉合,穿一身灰色的道袍,直領大襟,領口處綴著一截白色的護領。
大袖平鋪,手肘間托一方拂塵。
「府君,是你師父嗎?」潘垚好奇,小聲問道。
玉鏡府君瞧著前面的人。
是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人。
授業解惑的恩師,領著他入仙門,走上修行之路的師父。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千年後一朝重逢,雖時移世易,物是人非,但舊人仍在,此事本就難得。
他本該欣喜和欣慰,心生孺慕,上前喊一身師父,行一道重禮。
可是為何——
瞧著眼前這人,他止步於此,心中冰冷,甚至有怨怒之意起,心口處也疼痛得厲害。
玉鏡府君摸了摸心口之處,一時茫然,不知這怨,這恨,這疼……究竟為何而起。
「府君?」潘垚擔心地喚了一聲,待瞧清玉鏡府君的臉時,她眼睛瞪大,又急又意外,急急道。
「府君,你的眼睛怎麼這麼紅…」瞅著像是要掉眼淚似的。
嗐,府君才不會哭。
他又不是她。
呸呸,她也很久不哭鼻子了,頂多是和爸媽還有老仙兒耍賴時,這才假哭。
潘垚將後頭那一句話收回,仍然對玉鏡府君擔心不已。
他眼睛很紅麼?
玉鏡府君轉頭瞧潘垚,從她的擔心的眼裡瞧到自己的倒影。
見到潘垚的身影,莫名的,玉鏡府君的心平靜了很多,抓不著東西的不安感逐漸踏實。
「我沒事。」玉鏡府君低聲。
潘垚嗯了一聲,瞧了瞧玉鏡府君,又瞧了瞧前頭的道人。
是瞧到師父太激動了?
也是,要是她和老仙兒千年後再見,她肯定激動得跳腳,哭著兩泡淚痕,飛奔撲到老仙兒身上,眼淚汪汪地說,自己想他了。
眼前這閉目的道人,是妙清真人。
玉鏡府君的師父,亦是有度真君口中,那為了閨女鈺靈而推波助瀾的人。
潘垚有些近鄉情怯,一時踟躕在了原地。
她該怎麼問呢?問自己是不是你前世的閨女兒鈺靈,或者說,你是不是我前前前世的爸?
不不不,她只想喊自家三金做爸爸,喊別人一聲爹也不行。
再說了,亂認爸爸,好像有點沒骨氣,沒瞧到呂布麼,這麼帥氣又這麼英勇的人,就因為認多了義父,都成三姓家奴了。
他就沒生在好時候,再往後十幾年,彼此間叫爸爸,這事兒可時髦了!
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就見前頭中央處這白髮白須童顏的妙清真人突然睜開了眼睛,他不瞧久別的徒弟玉鏡府君,倒是對準了潘垚。
和宮門外的群屍一樣,他也是白白的眼仁,應和著白髮白須白眉,更顯詭譎。
下一刻,白眼仁中長出了黑瞳孔,和人一般無二。
潘垚:赫!鬼裝人,還裝得這麼像,更嚇人了!
「你叫他府君?」妙清真人瞪著潘垚,暴喝了一聲,目光陰陰,上下打量,有驚疑也有難以置信,「是你……不不,不可能!」
他想到了什麼,喃喃道,「得失枯榮總在天,機關算盡也枉然……這話說的竟是此時麼?不不,我不信,我不信……」
冷不丁的,潘垚又嚇了一跳。
得,就這一句就破案了……
雖然不知是何意,不過對她這麼凶,想來應該不是她前前前世的爹了。
潘垚重重呼出一口氣,如卸重擔。
可算安心了。
……
第230章
妙清道人緩緩站了起來, 原先鋪在地上的道袍被拖動,水波微搖,布料摩擦過白玉磚的地面, 好似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他目光炯炯,落在潘垚面上,有難以置信, 也有探究和懷疑, 最後目光一凝, 有冷厲之光閃過。
像!
是像當初那人,打亂了他所有計劃的那個局外人!
雖不明所以,潘垚戒備地盯著來人, 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危險。
別瞧妙清道人此刻平靜, 又是人的模樣, 手持一方拂塵, 鶴髮白眉,一身氣質說是仙風道骨也不為過。
可瞧過了方才他白目的模樣,潘垚只覺得瘮人。
那拖地的道袍下,就像藏著細細密密的蟲子一般, 撩開那一層光鮮亮麗的皮,下頭千瘡百孔,只剩白骨森森,蛆蟲啃齧著殘存的血肉。
這就是個怪物!
老怪物!
玉鏡府君皺了皺眉, 袖子一揮,此處有天塹深淵出現, 他將潘垚護在身後,不讓妙清道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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