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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對視時,大家都有些猶豫,想著,要不,不做這一行了?
這一處的煤礦除了黑工,也有本地來討生活的。
是,挖煤是危險,可一家老小要吃要喝要穿,處處費錢,這世界,人命值錢,有的時候,人命卻也最賤。
人心不穩,礦主難免在礦上鎮著。
他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身量不高不矮,穿著皮夾克,腳踩皮鞋,腰間還別著大哥大。
肚大膀圓。
這會兒,那濃眉正攏在一起,盯著下礦口沒說話。
高小飛微微躬著身跟在一旁。
「小飛啊。」尤傳勇皮鞋用力踩了踩地,碾滅了那還剩半茬的香菸,呼出一口綿長的煙氣,沉聲道。
「接下來,可能又得辛苦你們哥幾個走一趟了。」
他放眼看了看礦洞,已經安排了人在挖掘,可忙活了好半天,才通了一段的礦道,偏生還不敢貪快,怕下頭又得坍塌。
挖通道倒不是為了救人上來,而是為了挖煤,黑黑的煤炭,那不是煤炭,是金疙瘩。
少挖一天,他就損失一大筆錢財。
人已經被埋了兩日,眼瞅著還沒怎麼救出,為了不斷工,他得再買一些人回來。
這金疙瘩埋在地里一日,那就一日沒變成錢財到他兜里。
他不踏實啊!
「不辛苦不辛苦!」高小飛點頭哈腰表忠心,還殷勤地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蹲在地上,小心地為尤傳勇的皮鞋擦了擦灰。
再抬頭,他笑眯了一雙有些浮腫的豆豆眼,諂媚道。
「為老闆做事,這是我們哥幾個的福氣!」
「好好,是我的左臂右膀。」尤傳勇哈哈笑得爽朗,抬手拍了拍高小飛的腦袋,「放心,跟著我有福氣,我吃肉,肯定留一口熱湯給大家。」
一時間,礦場這處合樂融融。
……
窗戶口,潘垚和高娟梅都瞧到了這一幕。
高娟梅氣得不輕,「呸,這高小飛,他指定是又要回去騙人來了。」
「他以前也是挖礦的,做了兩年,能說會來事,給老闆帶了幾回人,腳跟就站穩了……拐人來,喪了良心了!」
望氣術下,隱隱能見尤傳勇高小飛幾人有黑氣籠來,尤其是穿皮夾裳的尤傳勇。
印堂、鼻尖、兩顴皆有黑氣。
嘖,這是訴訟纏身,命不久矣的面相。
該!
遠處有車子輪胎剎車時摩擦的聲音,潘垚側耳聽去,不止一輛的車子來,很快,一行公安舉著槍將這處礦場圍住了。
尤傳勇怒瞪周圍,一腳踢開旁邊的凳子,聲音很大,嚇得眾人打了個激靈,噤若寒蟬。
「誰!」
「究竟是誰報的警!」
「怎麼回事!你們出人也不和我說一聲,你這幾個意思?」他拿起大哥大撥號,才說兩句話便被扣押了。
「放開我,放開我!」
「你們知道我誰嗎?老子上頭有人!」
「放開我……我警告你們,都給我客氣點!」
「……」
「別管這狗吠,將人帶到車上去嚴加看管。」一身警服的大隊長孫廣民拿過尤傳勇的大哥大,皺著眉看了一會兒。
隨後,他將大哥大遞給身邊年輕一些的警員,聲音肅冷。
「去查一查,他上頭的都是些什麼人,一個不落地查!」
「別怕得罪人,有什麼事我兜著!」
孫廣民環顧過周圍,饒是他是個老公安了,見到礦場裡還這麼多人被禁錮自由,淪為挖煤賺錢的工具,都忍不住罵咧了幾句。
「是!」
……
「得救了,我們得救了是不是?」
「公安來救我們了,來救我們了,嗚嗚——」
礦場這處響起了喜極而泣的聲音。
見公安來了,潘垚這才準備回去,走前不忘交代高娟梅,道。
「嬸嬸,該咱們的工資,咱們就得拿,別不好意思開口,總不能真給他們做白工,對吧。」
「對對。」高娟梅臉色還有些白,眼裡卻盈著笑意了。
也因為這笑意,那抹疲憊和憔悴被清掃,雖然還瘦削著,卻已經有幾分在芭蕉村時的梅子嬸嬸模樣。
潘垚揮別,「我走啦。」
腳步往前一踏,步入虛空,周圍的景致在往後退。
……
日升月落,猶如跳丸。
轉眼時間,日子從早春走到了暮春初夏。
芭蕉村這幾日雨水不停歇,細細密密,泥土都濕濘得厲害。
這時候的路不比以後,沒有瀝青路,也很少水泥路,鄉下鎮上,好一些的路是青石板路,路是老老一輩傳下來的,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月,石頭面都被踩得潤澤光滑,角落裡有苔蘚叢生。
放眼看去便是歷史的韻致。
還有一些是石子路,要不便是土路,雨一下大,路面打滑,泥土融化進雨水裡,坑大得能養魚。
一腳踩下去,鞋子都拔不出來。
傍晚時分,下了學,潘垚回到家便去洗了頭髮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裳。
潘家是以前傳下來的宅子,堂屋亮堂高挑,青磚木頭瓦片,房間也不少。
潘垚就曾和潘三金戲說過,咱老潘家祖上也算闊過,惹得潘三金哈哈大笑。
潘三金和周愛紅都是會過日子的,專門收拾了間屋子做洗澡房,前些日子,潘垚拉著他們去市裡的百貨大樓買了洗衣機,東芝牌的,有兩個桶,左邊洗衣服,右邊甩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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