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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廟屋檐處, 出現了一道白影。
清風拂來,吹動衣袍簌簌而動,玉鏡府君低頭,瞧著那一小籃子的無花果,只見紫皮的無花果還沾了水珠, 清凌凌。
他捻了一顆剝開, 還未嘗便嗅到了無花果清甜的香氣。
很淡,卻不容忽視。
一陣風朝這邊襲來, 帶著蘆葦江的水炁,還有些許荷花香。
玉鏡府君側眸, 下一刻,就見屋檐邊落下小姑娘的身影。
「府君, 你醒啦。」潘垚打了聲招呼, 手中還攬著兩束荷花。
花瓣粉中透兩分白,中間一點的黃,花朵很大, 映襯得小姑娘的臉蛋愈發小巧。
「給你,我在蘆葦江里摘的。」潘垚沖玉鏡府君笑了笑,遞了一束過去。
玉鏡府君修長的手指攬著荷花,清風吹來,雷雲紋的衣袖翻動,手中的荷花也跟著微微晃動。
耳邊是小姑娘熱鬧的聲音,說著自己沉睡時的事,聲音有些快,卻不疾,猶如珠子落盤子,粒粒脆響。
「我去瞧過了,他現在可不好受,動了刀子,身子虛,冷汗一直出,頭髮都洇濕了,潮乎乎的。」
「又因為是給別人擋災,自己嚇得厲害,就怕自己不止要擋災,還得替命。」
潘垚撥了下手中的荷花,想著吳明峰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可還記得呢,當初時候,小來娣深一腳淺一腳,和自己一起磕磕絆絆地爬出了大江,一路往吳家走。
那一條路,就跟唐藏取西經一樣,艱難又險阻。
開門的是吳明峰,那時,他眼裡只有驚和嚇,沒有半分的喜,末了還將人關在小閣樓上,就跟養動物一樣,一天添一瓮的水。
別以為小孩子便不懂得,小孩子心思最敏感,知道爸媽一點也不想自己活著,小來娣眼裡的光一下便黯淡了,再不願意出來,只蜷縮在軀殼深處。
好像她瞧不到,便能悶頭欺騙哄騙自己,她的爸爸媽媽沒有那樣絕情。
潘垚鼓氣,「我就是小氣了,這事兒我得記老久,府君,小閣樓好熱的,還有老鼠和蟑螂,那時候,這頭髮是潮了又濕,濕了又潮,就沒有幹過!」
要不是後來修行,說不得她還得長虱子,把頭髮都剃光了!
「該!誰讓他貪別人的救命錢了!我可沒找他算帳,都是他自己種苦果,遭災也是自己討來的。」
玉鏡府君側頭看去,就見小姑娘手撐著下巴,目光瞧向西南方向。
杏眼兒明亮,帶著繾綣的思念,就如夜晚的蘆葦江,風浪吹來,江水拍打河岸,輕輕地,一下又一下。
「就是不知道,小來娣投胎了沒,新的一世,她有沒有個好聽的名字?」
玉鏡府君只覺得心中柔軟。
隨著修行,潘垚的樣子變了一些,五官和之前有了些許不一樣,倒是有上一世的幾分影子。
「來。」
清風徐來,小廟屋檐處,寬袖盈風的仙人微微垂眸,朝小姑娘伸出手。小姑娘愣了愣,微微歪頭,將手遞了過去,兩隻手相碰之,兩人化作一道光,又似一陣風。
只一瞬間,此處不見白衣的仙人,也不見瑩瑩有光的小姑娘。
月色沁涼的落下,帶著霜白之色,小廟屋檐處有兩朵荷花落下,清風徐來,花瓣顫顫,帶著幽幽香氣。
玉鏡府君的手有些涼呢。
潘垚有些分神地想著。
周圍的景在變,清風拂過山川,吹過河流,雷雲紋的衣袍將罡風擋住,潘垚鼻尖是如雲似霧的炁息,猶如雪山深處的青松。
「到了。」清風落下,玉鏡府君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姑娘,鬆開了相握的手,示意她看前頭。
潘垚看了過去。
這是一處城市,雖然已經是夜晚時分,燈火卻還點著。
點點燈光匯聚,為這一處城市添幾分煙火氣。
處處能見賣東西的小販,有擺著新鮮果子的推車,有煮麵條的攤子,澆頭散發出韻味流長的香氣,還有熱火朝天的小炒。
只見兩兩的客人湊在一處,也不嫌棄就在馬路邊,瓶子口往桌子邊沿一磕,「嘭」地一下,就開了啤酒。
大傢伙兒坐著小扎凳,碰一碰杯便喝開了。
肩上搭一條毛巾,身上穿大背心褲衩和拖鞋,夏風吹來,吹去一日的煩悶。
「老闆娘,再來一份炒釘螺。」
「哎,來嘞!」
「還是我來吧,你快去歇著,陪陪寶兒,再忙下去啊,咱們家小冬珠該哭鼻子了。」
「是不是呀,小冬珠,嚕嚕嚕,爸爸在這兒呢。」
小炒店的老闆和老闆娘是對小年輕,攤子後頭擱了張六邊形的竹子站椅,那兒,穿著小衣裳的娃娃正抱著腳,嘴裡吐著泡泡,咿咿呀呀地自娛自樂。
大眼睛瞅了瞅年輕老闆,露出沒有牙齒的笑,又似乎是在應和爸爸說的話。
「好乖好乖。」小寶兒眼睛黑黢黢又水汪汪,年輕爸爸瞧了,又是好一陣的稀罕。
清風吹來,這兒有稚童咯咯的笑聲,像風兒吹過鈴鐺。
潘垚眼睛都瞪大了些,瞅了瞅竹子圍欄里的奶娃娃,又瞧了瞧玉鏡府君。
這……
玉鏡府君眼裡有些笑意,微微頷首,肯定了潘垚的猜測。
是來娣!
潘垚歡呼了下,扒著圍欄杆子,拿著手指頭輕輕點了點小娃娃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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