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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垚點頭,「還是得靠自己,蒔樹哥的爸爸媽媽都被養懶惰了。」
發動機突突突的響,船破開水面,一路朝白鷺灣方向駛去,冬風吹來,呼呼呼的,就像刀朝臉上割去一樣。
潘三金連忙將圍巾往潘垚脖子上圍,只讓她露出兩隻眼睛。
只見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又大又亮,像山裡的小鹿一樣,讓人瞧了就喜歡。
「好了,這些事兒,你聽聽後,心裡有數就成,一會兒見到徐蒔樹,別當著人家的面提啊。」
「他這個年紀,正是最要臉的時候,知道沒?」
「爸,我又不傻。」潘垚撅撅嘴,覺得自己被瞧輕了。
潘三金拍了拍潘垚的小腦袋,樂呵的笑了一聲,也不戳破。
當初,是誰當著人家的面,說什麼好朋友好中意你呀。
天知道,聽老仙兒說起這事,正喝茶的自己都噴出口了,好懸才沒有被嗆死。
……
很快,船便到了白鷺灣,那兒,徐蒔樹正等在碼頭邊。
聽到船來的聲音,他連忙從大石頭上站了起來,神情有些侷促,卻也將腰板挺得板直。
「是蒔樹吧。」發動機的聲音很大,潘三金扯著嗓門喊道。
「是我。」徐蒔樹連忙應道,「潘伯伯好。」
「快上來吧。」潘三金控制著船靠近碼頭,發動機沒有停。
這東西嬌氣,啟動還要費勁兒手搖,有時折騰半會兒,還不會啟動。
就這麼接個人的事兒,潘三金索性就不停了。
突突突的聲音中,徐蒔樹跳到了船上,才轉身,就見船艙里的潘垚。
小姑娘坐在杌凳上,全身包得圓滾滾的,穿一身的紅,像一顆大燈籠。
這會兒,她只露出一雙眼睛,瞧見自己,那眼睛微微眯起,眉眼彎彎。
「蒔樹哥,你好呀。」
潘垚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旁邊的小杌凳,「外頭冷,坐這兒吧。」
冷不丁的,瞧見熟人,徐蒔樹臉皮有些發紅。
「沒事,我在外頭就好了。」
他沒想到,清水舅舅幫忙找的活計,竟然是潘垚家裡的,自己狼狽的模樣,好像也被同一個學校的同學瞧在了眼裡。
徐蒔樹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
冰冷的空氣入了肺腑,清冽又醒神,他垂在褲腿邊的手,悄悄的攥緊。
短短一段時日,他的生活發生了巨大變化。
原來,衣食無憂,家中父母和樂,恩愛兩不疑,通通都是假象。
只是依靠著別人家的施捨,這才撐出來的體面。
一日斷了錢,家裡鬧了饑荒,雞毛蒜皮的事兒,爸媽也能吵得翻天,瞧著對方就像是大仇人,什麼話難聽,就說什麼話刺激。
這段日子,他才明白了,書上寫的,貧賤夫妻百事哀,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寒風陣陣吹進徐蒔樹心裡,有些涼,有些酸澀。
他背對著船艙,腰背挺直,才短短几日,原先稚嫩的臉龐好像都有了稜角。
潘垚瞅了一眼,瞧出了他強撐出來的大方和不在意,猶豫了下,沒有繼續叫徐蒔樹。
潘三金笑得爽快,「哈哈,不進去也好,正好可以陪陪我。」
「我家盤盤那丫頭嬌氣,才吹了兩下風,就捂著腦袋喊腦瓜子疼。」
潘垚不滿,她哪裡有。
不過,潘三金隨口聊了幾句,徐蒔樹也放鬆了一些。
他聽潘三金念叨自己當初年輕時候,家裡窮得揭不開鍋,那也是上山入江的撈錢,撈吃的。
山裡的菌子,河裡的魚蝦,瞅著什麼東西,他都想著拿去換錢。
最值錢的一趟,是半夜和別人一起出船,撈了許多魚苗,那魚苗賣了一些錢。
潘垚坐在小杌凳上,托著腮,聽得兩眼亮晶晶,時不時的催一催潘三金。
「後來呢。」
潘三金吸了吸氣,「爸以前的腰可小了,褲腰帶勒一勒,比你媽媽的還要纖細。」
潘垚偷笑。
潘三金:「那都是餓的啊……不過,窮有什麼,窮又不是一輩子的事,人有雙手,就能幹活,只要肯做,怎麼地都餓不死自己。」
「你看,爸爸現在不就干出來了?」
「家裡有房,米缸里有糧,兜里有錢票子,還有咱們盤盤,爸爸這苦日子喲,算是都熬過來了。」
潘三金樂樂呵呵,北風中微微眯起了眼睛,臉被寒風吹得發紅,卻也爽快明朗。
「爸爸最厲害了。」潘垚捧場,「師父也說了,運道就像咱們這兒的蘆葦江,有漲也有落,不用著急的。」
你一言我一語中,徐蒔樹攥緊的手,不知不覺的放鬆了。
窮,好像也不是很丟臉的事。
……
九龍鎮的碼頭大,潘三金先去了九龍鎮的碼頭。
船兒靠了岸,發動機在碼頭處也停了。
潘垚幫著潘三金將鐵鏈子拴在岸邊凸起的木樁上,徐蒔樹也是懂事的,幫著遞盆,潘三金從船艙里撈魚的時候,他還幫忙舀了江水。
橡膠的大盆擺在碼頭邊,裡頭一尾尾的大魚,魚兒鮮活,一個甩尾,撩動一陣的江水。
「哎,這魚兒不錯。」一個挎著籃子的老太太停了腳步。
生意上門,潘三金立刻吆喝了。
「老大姐眼光真不錯,這魚是今早江里剛抓的,還鮮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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